近来弥己发生了几件大事,不仅朝臣嘀咕,就连百姓也会拿出来做谈资聊上两句,猜测颇多。
一开始是前不久镇守冼沔的大将军亲自到都城来谢罪。
一场大火,庆宁公主于将军府中失踪,生死不知。不少人才想起来那位令人头疼、受帝后宠爱的公主嫁到冼沔去了。
按理说,迎接他的应当是帝后乃至几位皇子、公主的盛怒,不死都得脱层皮——虽说陛下向来公私分明,也宽待烈士之后,但爱女不知踪迹,怎么发怒都不为过,再者,暗里收拾人的法子可多着。
奇怪就奇怪在,帝后顶多是态度冷漠了些,却不曾让人轻待尹蕴卓——皇子、公主们是瞧尹蕴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处处为难,但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甚至也没有遣人去寻失踪的公主。
“你与庆宁有缘无分,便就这么罢了。”
据说这是陛下的原话。
听闻尹将军与陛下议谈后,不仅没有因为逃过惩罚而庆幸,反倒浑浑噩噩,懊悔不可自拔,仍没有放弃寻找庆宁公主。
有人为庆宁公主寒心,认为天家果然冷血无情,再怎么疼爱也敌不过政权维稳;有人认为尹蕴卓不善待公主,乃是蔑视皇室,应重重惩戒;亦有人揣摩到其中异样,认为陛下有其深意,背后另有隐情。
猜忌、议论如一锅沸水,而年轻的兵部尚书宋大人终于要娶妻这个消息又像是为这锅沸水添油加火,更加猛烈的翻滚,透明的气泡争先恐后的涌出水面,热气蒸腾翻起片片云雾。
宋大人的未过门的妻子身份神秘,除却是帝后认下的义女外,没有任何旁的消息,但有心人已然发现,与这位神秘姑娘来往的,不仅有各皇子、公主,还有高官大臣的妻子、女儿,而这些人,都是庆宁公主往日交好的人。更遑论,在弥己办的风风火火的女子学堂,背后也有这位的手笔。
知道内情和猜到事情始末的人啧啧两声,心想陛下这真是杀人不见血。
明媒正娶的妻子,尚未和离就换了个身份嫁给旁人,还是个跟自己分不出高下的出色同辈人,偏又不知上何处去寻公道——闹大了于己身无益不说,只要对方不承认,他如何确认宋大人新妇便是公主?
要问有没有人能替尹蕴卓“讨回公道”,若是将时间线拨到先帝,或许那些个酸儒言官为了自己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会挺身而出,但换了今朝,那就不可能了。除非私德有损,陛下不会将私事带到公事上来,说的夸张点,若是你今儿个与哪个皇子有了口角,甚至打了一架,只要处理完了,明儿个陛下不会因为这件事在朝上为难你。但这是有隐形的交换条件的,那就是陛下不管你的私事儿,除非有有悖天理的事情发生,旁的他的家事你也别多嘴。
总之没有人为尹蕴卓说话,大家都在暗里观望,毕竟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的远了,话说回来,若尹蕴卓对公主无情,这是狠狠扇在他脸上的一巴掌,每一道旁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都能让他如蚂蚁噬心般难以忍耐。
若尹蕴卓对公主有情,那滋味……可就更复杂了。
反正看见宋大人牵着极像庆宁公主的姑娘坐在酒楼里吃茶用饭的尹蕴卓,在惊愕后心绪万千,无法用一两个词来形容。
那场大火之前的庆宁公主是怎样的?如黯淡的月色,又似缺失水分的枯萎花朵,摇摇欲坠。
而此时此刻的公主,笑容如阳光般璀璨,眼角眉梢尽是自信张扬的美,那定是被人精心呵护出来的,但也不仅仅是呵护。因为她非是攀附的菟丝花,哪怕曾经跌落泥泞,只要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她总是能寻到自己的升级,再度热烈绽放。
他站在街边,手不自觉的握住了剑柄,手心湿热,心跳慢了一拍后又急速的跳动,但当目光落在那双含情的美眸上时,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迈不出半步,心像是被撕扯一般的传来钝钝的疼痛。
那双眸看向他时也曾满含柔情,但却时刻小心翼翼,生怕传递出去的稚嫩、真诚的爱意会被狠狠伤害——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现在呢,她看着的不再是他,那份情意也不再是小心翼翼,而是毫无保留、肆无忌惮。
尹蕴卓痛苦的闭了闭眼,无比清醒。
因为她对面的人不仅会珍惜她的喜爱,还会不吝给予回应,所以她才那般依赖,露出娇憨神态。
他深深的凝视,对上了男人漠然警告的视线。
尹蕴卓终于知道陛下那句“就这么罢了”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最后陛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自嘲一笑,苦涩无边。
这世上最珍贵的一枝花曾愿落于他府院,他不曾珍惜,又怎么有资格拦着旁人爱惜她?
尹蕴卓身后的亲卫看了看酒楼中容貌出众、亲密无间的一男一女,又看了眼自家难掩憔悴失意的将军,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该怎么劝?难道上前去同公主说,以前是我们猪油蒙了心,听信外面的传言,把公主当做跋扈恶人,所以才对公主从无好颜色,如今已经知道了真相,悔不当初,将军也终于觉察自己对公主的爱意,希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