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靠岸时,几人已经醉得站都站不稳了,被各自府上的下人带走。
何璩是唯一还清醒的,由侍女扶着,挨个嘱咐,站在原地看马车一辆接一辆的被夜色淹没,消失在道路尽头,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化为妥帖、端庄的神情,转身上马车。
该回到她的“笼子”里了。
宋和玉是知道她们今日有“庆功宴”的,他也算是见证了这些娇小姐忙的脚不沾地,一天饭都不能好好吃上几口的日子,想来小公主也想肆意放纵一番。原是不打算打扰的,可听说她喝醉了,到底放心不下,还是过来了。
小公主半靠在侍女身上,被扶下马车,睁开眼只看见雾茫茫的一片,似所有物什都被酒意模糊,但在抬眸时却一眼瞧见了站在门口屋檐下的人,他是这篇模糊醉景中唯一的清晰,随风而动的衣袂,墨色的衣衫,腰带束着瘦劲的腰腹,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耳畔的声响也渐渐模糊,似乎所有一切都被无形的隔膜分开,天地间只余她和他。
他们相隔十来步,小公主却仿佛能够嗅到他身上的冷香,染上他的体温后又多了几分暖意,让她身体内蒸腾翻涌的酒意更浓郁。
“怎么喝成这样?”宋和玉蹙眉,从侍女手中接过软趴趴的小醉鬼。
“夫子……”小公主扒着他的衣领,抬眸看他,一双眼被酒意沾染,格外水润,声调拖得长长的,软糯糯的喊他,喊完又自顾自的傻乎乎笑了,显出脸颊旁两个小酒窝。
宋和玉嘴角微勾,牢牢的揽住她的腰,低声问她,“怎么了?”
他垂首,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她呼出的热意酒气与他如雪般清新的气息相融,她将他黑眸看的更清晰,那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她,被柔和似水的眼神包容。
明明是她先看的他,却招架不住他的目光,脸颊粉扑扑的挪开视线,低头在他胸膛蹭蹭,“好想你。”
喝醉了的小公主格外坦诚。
宋和玉一愣,随即笑意染上眉梢,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内走,“是吗?”
庄子内的侍女们都见怪不怪,有条不紊的去准备醒酒汤以及给公主洗漱的物件。
他身上的味道更加浓郁,小公主头晕晕的,想睡觉,但又舍不得这温暖宽厚的怀抱,往他怀里靠了靠,眼睛闪亮,重重点头,“特别想,很想见你。”
说着,飞扬的眉毛又垂落,声音也跟着低落,揪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可是怕你不开心。”
宋和玉在软榻上将她放下,接过身后侍女递来的温热湿帕,为她仔细擦拭脸、手,小公主乖乖的仰脸、伸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像只专注而乖巧的小猫咪。
让她舒舒服服的躺下,宋和玉才接过方才的话头,“我为何会不开心?”
小公主垂眸,火光映在她如凝脂的面庞上,黑羽般的睫的阴影长长拖在眼下,有几分寂寥。
酒意含糊了话语,但也能听清她说的什么,“夫子是好人,担心我才会留在我身边……我好了,夫子就会走了。”
“好人?”
男人轻笑,大掌抚上她娇嫩脸颊,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她耳后肌肤,小公主下意识蹭蹭他的掌心,小猫儿似的眯眯眼。
他俯身,定定的瞧着她,黑眸暗沉,一字一顿,热气喷洒在她脸颊、耳畔,“小公主,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罢,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是与话语不同的轻柔,“留在你身边自然是有所图。”
小公主的思绪因喝了酒更加迟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捂了下额头,一扫方才的寂寥,又惊又喜的仰头看他,眼睛扑闪扑闪,生怕自己出现了什么错觉,“你……什么、什么意思?”
她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亮又暗了下去,“可我……可我嫁过人了。”
心似被针扎了一下,宋和玉捏了下她的脸,“嫁过人了又如何?小公主可怜可爱,善良动人,又生的这般花容月貌,任是我也——”
小公主红着脸,耳畔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不敢看他,倏地捂住了宋和玉的嘴,“我、我现在醉了,我怕我明日醒来便忘了,你先别说,等明日我清醒了再说。”
宋和玉轻笑,亲吻她的掌心,视线一错不错的落在她如花儿般粉嫩、娇艳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爱意与欲念,如有实质般的扫过漂亮顺润的眼眸、被贝齿蹂躏得殷红的唇瓣,“若明日不记得,那我明日便再说一次。”
他的唇在她掌心张合,空气仿佛在蒸腾,变得稀薄,渐渐灼热,连带着两人胸膛中的那颗心脏都一同加快了速度,血液裹挟着酒意奔涌,长睫微颤。
男人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爱怜的吻了吻,“我心悦你。”
小公主怔住,愣愣的抬头看他,这四个字在脑中转了几圈,似乎才明白其中含义,喜悦化为灿烂的烟火,在脑中炸开,反应过来时,欢欣已经浮上眉梢,勾起唇角。
小公主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糖果,在彻底失望时却乍然得到一颗专属于自己的、最喜爱的糖果的小孩,虽然在笑,眼中却藏着对失去的畏惧,怕自己不能握紧这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