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那个像冰一样的男人坐在客栈一层,整个楼层都跟冰封的湖面似的。我走到门口打了个哆嗦,一眼看到占据着大厅中央的他,身为活动冰源却毫无自知。
那人还是自带高傲冷漠气息,仿佛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身披一件氅衣,在十月近十一月并不突兀,淡然地坐在那里,低垂眼眸,看着手中的酒杯。面前摆的菜一口未动,怕是早已冷了。
大踏步走进去:“看这情况恢复得不错,我也不问什么身体近来可好这样多余的寒暄了。”他但笑不语,微微抬手示意我坐下,我不客气地落座,接过他为我斟的酒。
“那我也开门见山,”他转眸看着我道,“你想要什么?”
看我不说话,他道:“你救了我,我就要报答你,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或者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这人说话,让人分分钟想转身走人。随后我意识到,他好像并无恶意,只是简单明了,言简意赅,而且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什么不妥。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仅只是出于医者的本性伸出援手,你们不会信,心里不踏实。反倒怀疑。按你们直截了当的思维方式来看,既然已经知晓了你们的藏身之处,也猜出了你们的身份,最稳当妥帖的处理办法,无非就是杀人灭口。”
“你倒是清楚。”
“原本我这样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人,也决定索要什么以保小命。”
“你要多少,我可以给的比悬赏金都多。”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一件事还真的需要你帮忙,办完这件事我们就扯平,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去举报你。”
“我信你,若你要杀我,送过那么多次药,早就可以置我于死地,又何必救我,等我彻底好起来。毕竟我的项上人头,比治病的药贵多了。”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还是你们那儿蛮重要的人物,名字,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狄衡,阙狄衡。”又补充道,“假的。”
……还真是个实诚人。
“其实让我真正确信能够信任你的,是那件事。”他又说,“不知道为何泄露了行踪,若不是你通风报信,我们现在早就沦为了阶下囚。”
“你若非要报答我,”放下酒杯,掷案有声,“帮我找个人。”
宁诸说她被韩府赶出门,现下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早知宁诸跟她相识,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可是,宁诸终归是世家的人,他若不当心走露风声,对付曲尉然的幕后黑手知道我有意协助她逃跑,恐怕行动不会顺利。
自然就要将助力放在与世家毫无牵扯的外人身上。
“找人?与其让我们这些身陷囹圄的人……”
“这件事,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太多内情。”沉下眼眸,顿了顿道,“之前你们被困,是因为四个护卫带着你一个将死之人,如今你已大好,不至成为拖累。他们四人又武功高强,悄无声息,不惊动一草一木在玦城找一个人,还是不难做到的吧?”
他点头,摊开手:“画像呢?”
“没有。”
“不按图索骥怎么找?”
“我只能告诉你几个特征:相貌丑陋,举止不淑。而且她在玦城无亲无故,若真出了府,大抵流落街头的可能性大。”
“你要知道,这么大的城,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要知道,我都能把你从阎王手里救回来。”
他轻笑一下,我也笑一下。
转身欲走,他又叫住:“最后一个问题。”
我转身看他,等他发问。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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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狄衡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得另寻法子。
异人阁,这个地方顾名思义,专门收买奇异之士,残疾人,畸形人,身怀绝活,有奇闻异事之人。
无论是口吐火焰,吞剑抛球,胸口碎大石,金钟罩铁布衫,金刚腿铁头功,还是长有三头六臂,连体双胎,仗高十尺或袖珍侏儒,抑或能通灵见鬼,心灵感应,灵魂出窍,千里眼顺风耳,异人阁都悉数接纳,因此是江湖上很多奇人异士走投无路的投奔之地。
他们也收一些无家可归遭人遗弃的小孩子,锻炼他们身体的柔韧性以做杂技表演,虽然苦了点,也不给工钱,但给口饭吃有地方睡,总比流浪天涯小偷小摸的好。
异人阁与醉美楼是城里两处人气不相上下的所在。如果说伎院是以美、艳搏眼球,那么异人阁就是以丑、怪搏出位。异人阁的老板也是个奇人,在城中已有最大的妓院面前也能立足,并且后来居上,说白了还是充分抓住了人们的猎奇心理,利用了人们的审美疲劳——美的看多了,倒觉得丑的稀奇起来。
曲颐殊自然不可能在醉美楼,若真的流落在外,应当是异人阁可能性大些。
等在廊外,嬷嬷答应见我。她听说一位公子求见,以为是大主顾,高兴地花枝乱颤,听见我说要找人,脸上的笑容就变了。
“找人?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