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以后,周颜渐渐收到零星的祝福,不比生日当天多,订婚这事儿还未对外讲,只有和裴昇极相熟的人,才得到一丝风声。
周颜漫不经心滑动手机,每回一条,心中就叹口气。
等到需要婚检时,等到婚检结果码在一本册子里,将她扫描过的五脏六腑装订成册,如今道贺的人,估计只能惊讶被通知婚事取消。
最后停在叶鸣宇的对话框,周颜礼貌地回復他“恭喜毕业”,对方便不再有话。
一夜过去,他也许倒时差,在天将亮未亮的清晨,弹了一条新消息,被日出后更多的祝贺消息压下去。
周颜一条条翻,猝不及防看见他的头像,安静地等她答覆。
“见一面吧。”他说,像探望毫无芥蒂的老友,“想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倘若这段对话,发生于别的分手情侣之间,会显得处心积虑的油腻,但周颜知道叶鸣宇不是。
他真心实意地想用自己的肉眼,亲眼确认周颜身体恢復的状态,查看她的气色是否比记忆中更鲜活,这种心愿无法用语言或图片完成。
前任之间是否有重新见面的必要,和叶鸣宇见面是否算得上约会,周颜思忖良久。
他们上一次见面,在机场安检口,叶鸣宇排进队伍里一步步往前去。他是倒着走的,一群后脑杓里唯一一张笑脸,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分手。
甚至连一句正式的分手原因也没有,初恋草草收场,像燎一场火,烧得只剩满手灰。
不过他念到博士,脑袋不止用来做科研,应该能猜出其中缘由。
周颜放弃追忆青春的机会,答他:“我挺好的,谢谢你关心,见面就不必了。”
分开总是有怨气的,但周颜的怨气不是衝着他,也不全是衝他父母,她懂得人之常情四个字,淤积的难过全靠自我消解。
余覃带着她广撒网,一茬茬精英男士从眼前晃过,倒歪打正着加速了消解过程。
因此她不再感受到钝痛。
当初拒接叶鸣宇电话时,按下血红色挂断键,听见嘟声截断,余下的声波闯进她心里,来回嘟嘟地响,荡起难以遏製的钝痛。
“见一面吧,请你吃顿饭,就当我替我父母向你道歉。”叶鸣宇熟知她的秉性,清楚哪种说法让她难以拒绝。
周颜点开键盘,半晌答了一个“好”字。
午后有人来敲门,周颜趴在窗台边看,穿着欧根纱公主裙的小女孩从车上下来,头顶一隻大大的蝴蝶结,宽得像一双翅膀。
裴妤牵着秦可歆进门,小女孩仰头看周颜,站在玄关便开始喊,“颜颜姐姐!”
以前也这样喊过无数次,周颜是姐姐,裴昇是舅舅,没人管她的童言无忌,今天起却不行了。
“该喊舅妈。”裴妤想同她仔细讲其中区别,拉不住一心往外扑的秦可歆,小女孩提着蓬蓬裙,像朵棉花糖扎进周颜怀里。
母女俩隔三差五来一趟,裴昇特意嘱托的。他说瞧着秦可歆与周颜合得来,指不定能成为奇妙的好朋友。
裴妤笑他,“你是到了年纪想要小孩了。”
裴昇闷笑,把头摇了两下,无可奈何地否认。
提议倒真有效,秦可歆与周颜相差十多岁,竟然奇异地同频。周颜爱听她说话,小孩嘴里没有逻辑的话,像一颗颗异形珍珠,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美感,被稚嫩的气声连成一串华美的巴洛克珍珠项链。
她抱着秦可歆,坐在午后的躺椅上晒太阳,一个完整的生命在她怀里小憩,像抱一隻猫或狗,当它们拱进怀里、睡在膝头,人就变得一动不动,这种感觉让人呼吸也虔诚。
尽管她可能没机会,体会余覃或裴妤孕育生命的伟大与幸福,秦可歆会给她一张人生的体验卡,她喜欢这个小朋友。
待到日落时分,母女俩牵手告别莆园。周颜站在门边看,目送汽车从两扇雕花铁门里消失,不紧不慢赴叶鸣宇的约。
他肤色深了一些,站在地铁站出口眺望,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嘴角勾起时代表他从人群中找到了周颜。
人潮汹涌中对望,很容易让周颜产生宿命感,仿佛回到曾经恋爱的时候,他们在校园的星光下,漫步走着共同的年轮。
周颜正逐步靠近叶鸣宇,擦肩而过一个个陌生人,陈旧的齿轮终于合到当初分别的位置,骆珲突然挤出来,直接跃入周颜的视野,凭空出现似的。
“嫂子,你也在这儿啊。”骆珲一开口,就败坏了所有氛围。
稀里糊涂变成三个人坐在饭馆里,周颜甚至怀疑骆珲就是人肉监控,受裴昇隔空指挥。
“别这么看着我,这座购物商场是我家老头新项目,我过来玩玩很合理吧。”他偏要坐周颜同侧,信手翻菜单,指了一道辣菜,“这个好吃,来一份尝尝?”
“她不能吃这个。”叶鸣宇坐在对面,默默揭开茶壶看了眼,喊来服务员,“不要茶,麻烦换成温水。”
瓷杯磕在桌上抖了抖,骆珲玩味地觑叶鸣宇,不咸不淡地笑着说:“好朋友啊?这么了解她的习惯。”
接着扭头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