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谕
“大哥不许成亲,我也不许成亲,我们都不成亲!”
托娅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不自觉的怀疑:“你家少爷?他怎么知道是我的?”
童仆没有答话,将托娅带到一个人少的临时毡帐,都兰也狐疑满腹,全程陪着托娅,两个人局促地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隽的男孩转过头来,一袭天蓝色的长袍,他单手摘下皮毡帽,向两个姑娘微微颔首行了礼。
托娅单刀直入:“我的耳环呢?”
牧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托娅,一时间有些失神,她肯定是忙着寻找自己遗失的耳环,鬓发都有些乱了,可仍然美极了。
都兰也觉得古怪,忙道:“你到底捡到我朋友的耳环没有?”
牧仁如梦初醒,连忙切入正题,抬手弹了个响指,一个女奴便应声而出,端着发光的漆盘走向二人,托娅觉得好笑极了,好像自己的耳环是什么贡品似的。
牧仁是步六孤家最受宠的少爷,步六孤家长年占据阴山矿脉,十分富有,自幼奴仆相伴,从不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样的。
托娅被牧仁那过于炙热的眼神目不转睛盯着,有些不大自在:“多谢了。”说罢,转身便拉着都兰想要离开。
“托娅姑娘且慢。”牧仁朗声道,手心却暗自出了不少汗。
托娅转过身来,不说话,眉毛皱成了斜躺的问号,别提多滑稽了,都兰最受不了她做这种表情,捂着嘴憋笑,又怕在陌生男人面前失态,就快难受死了,只好使劲儿掐着托娅的手心。
“我去年那达慕大会就看上你了!”牧仁昂首挺胸,可不一会儿,那涨红的脸和脖颈却把他的胆怯狠狠出卖了。
这话实在说得太突兀,太鲁莽,让托娅摸不着头脑,眉间的问号更弯了,可她的心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一样乱跳,却按捺着,歪着头反问道:“我喜欢勇士,你是吗?”
牧仁回答得有些结巴:“我……我是勇士的主人,这可以吗?”
托娅仿佛想到了什么,厉声追问:“你就是巴特尔的主人?”
牧仁欠身行礼,很是庄重谦逊:“步六孤牧仁,见过托娅姑娘。”
“去死吧。”托娅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多么粗鲁的小妞,”此时,牧仁的几个朋友掀帘而入,他们早就在外面偷听多时,此刻见骄傲的步六孤家少爷碰了一鼻子灰,纷纷打趣道,“性子这么烈,上来就开口骂人,你怎么招架得来呀!”
“你懂什么,她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牧仁犹不放弃,只是神伤地站在原地,掀帘望着托娅远去的背影,“放心吧,我们还会再见的,贺兰托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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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很快传遍了敕勒川,当然,也经过川上阿婆的嘴,传到了察玛的耳朵,孩子们一回来,察玛忙揪着耳朵问扎布苏:“他是哪家的孩子?”
扎布苏心里堵得难受,没好气地说道:“步六孤,步六孤他妈的牧仁。”
“步六孤?”察玛想起自己年轻时,被步六孤部落的族人邀请到乌珠穆沁,当时他们家族只是小富,还没有发现阴山矿脉,就已经是气派得不得了,她以萨满身份,为她家难产的夫人驱魔祈福,亲手从步六孤夫人的肚子接生出一个羸弱的男孩,为了给孩子消灾,她亲自将他取名为牧仁,意为江河,牧仁出生之时,不哭不闹,朝着所有大人微笑,可爱极了。
“他是个很好的汉子呐,只是不知道托娅喜不喜欢。”察玛笑着说。
扎布苏气鼓鼓地说道:“您老人家又怎么看出他是个好人的?病弱不堪,怎么配做托娅的夫婿?”
察玛看着扎布苏满脸通红的怪样子,抬起自己的烟袋锅子,照着他的脑壳就是一下:“你外婆我可是通灵萨满,什么不知道,你妹妹要嫁入富贵人家了,再也不用陪你和我在这儿守着这几只牛羊马了,高兴都来不及,你发什么疯?”
扎布苏眼前一黑,耳边轰然不休,他清醒了,托娅可是他的亲生妹妹,这种飞醋吃得实在是令人恶心,他又羞又愤,吃痛捂着额,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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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兰和兄妹几个结伴回来,察玛特地做了一整条鲢鱼,留都兰吃晚饭,三个孩子都觉得外婆最近怪得很,平时糊里糊涂,什么都忘,只要都兰一来,她便精神抖擞,不惜佝偻着老腰亲手做羹汤,连说话也不胡言乱语,谈笑风生,像一个智者似的。
“托娅,你要多和都兰学一学,温柔一些,不要每天撒丫子乱耍,不成个样子!”察玛剜了托娅一眼,笑着看向都兰。
托娅气吼吼的:“外婆!”
都兰含笑:“察玛婆婆,我哪有那么好,托娅才是草原上最受欢迎的姑娘,自由自在的小马驹,谁不想做呢?”
特木尔抬头看着都兰,满眼痴醉。
扎布苏闷闷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低着头夹菜,始终一语不发,察玛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扎布苏,这天气也快暖起来了,你过几天带着都兰去马场玩玩?”
扎布苏按捺住恼怒:“马场又脏又臭的,全是大粪,有什么可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