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翡醒过来的时候是趴在床上的,第一时间想要找手机,却发现胳膊都伸不出来,后背像是从身体中独立出去,可是痛感却又串联起所有。
裴德明身边跟着的都是超过了二十年的老人,许翡都认识。他不知道裴德明是不是真的想要把自己打死,只是天不遂人愿。还是说,裴德明身边的人或多或少有一些恻隐之心,让许翡活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走进了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许翡的床边上。他费力抬眼去看,叫了声,“陈叔。”
张了嘴才发现嗓子干涸嘶哑,微微蹙着眉清了清嗓子。
“关于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陈叔是裴德明的助手,也是心腹,从年轻时便跟随他。裴德明现在苍老很多,可是陈叔看上去却依旧精神,优雅从容。
“大概和裴总知道的一样多吧。”
许翡前两年无意间发现,裴珈的母亲竟然和裴德明早亡的哥哥曾经是夫妻关系。事关裴珈,不管是多小的事许翡都很在意,于是暗中多查了查。
裴德明的哥哥裴思慎,在30岁生日的当天坠楼而亡,五天后,裴德明和哥哥的遗孀赵嘉好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很快便怀上了裴珈。而赵嘉好却在生产后不久撒手人寰。
所有的信息,不管怎么查找,都是只言片语,就像是有人故意做手脚封锁了一般。
裴德明生性多疑,可是面对结了婚很快就怀孕的妻子越没有任何怀疑,至少裴珈出生后他从未做过任何的亲子鉴定,要知道裴璟出生不到半月就做了两次。
两年前裴德明第一次做肺部手术,术后反应很严重,一连好几天整个人躺在病床上都昏昏沉沉的,甚至说着胡话。那时候陪床的人是许翡,他碰巧听到裴德明声音里饱含痛苦地呢喃——
「嘉好,她就是我的女儿对不对?是我们的女儿……珈珈哪里都好,就是长得不像你,珈珈长得像我……她是像我……你为什么要爱上他呢?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喜欢你的……嘉好,嘉好,我知道,你爱我……你是爱我的,嘉好……」
“小翡,裴总和裴珈小姐是父女关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许翡缓缓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当然,不会变。”
裴珈永远是裴家的大小姐,是裴德明的女儿,这是大家都认同的「事实」。
“那个孩子的事,是你做得不对。”陈叔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起身把许翡的手机放在他的枕边,“养养身子就回去吧,趁裴总还在医院。”
“谢谢。”
……
许翡的肩胛骨有轻微的骨裂,不过万幸是没有伤及脏器,而裴德明也再一次从手术中捡回一条命。
大概祸害确实是能遗千年,许翡想,虽说自己和裴德明不一样。裴德明总是说自己很像他,许翡从来不这么认为。
许翡受止疼片的药力控制,一直醒醒睡睡,嗓子不足以支撑给裴珈打电话,他也不希望编织更多的谎言了。手机上有两个裴珈的未接来电和两条信息,许翡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他现在在裴珈的生活里还是占据了一定空间的,人不见了会找一找。
许翡把自己的声音一遍一遍录下来,放给自己听,直到听不出病态和异常,才敢打给裴珈。
“许翡!”
电话接通,鲜亮的女声雀跃地跳了出来。裴珈的声音又甜又糯,听得许翡只想立刻飞回去,可是理智上又告诉他不行,后背的淤上太严重了,裴珈一定会发现的。
“嗯。”许翡克制地应了一声
他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公放在这件密闭的屋子里,闭上眼睛假装裴珈在自己身边。
“六天了许翡,要不是你助理说你们那通讯中断,我还不知道呢……”裴珈不太高兴地嘟囔着,又叹了口气,“你怎么样啊?忙不忙?”
“……嗯,忙。”
“这么棘手啊,公司没有别人了吗?就忙你一个人。”
“……都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裴珈的呼吸声很轻,许翡几乎听不到,又隔了几秒,许翡觉得不对劲,唤了她一声。
“裴珈?”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裴珈声音带了些嗡嗡的黏,“是有人逼你的吗?”
“当然没有。”是哭了吗?许翡皱眉,心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你都没有话要和我说,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诶,裴珈。”许翡着急,抻到了后背,却只能死死忍着不发出声,缓了缓,像是自暴自弃地剖白,“我……我想你,但是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珈吸了吸鼻子,“……再说一遍。”
“……我好想你。”
许翡突然觉得畅快不少,原来也并不是如想象的那般难以启齿,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裴珈并没有反感。
他不是嘴笨,他只是怕被裴珈看清楚,自己一直以来有多狼狈地爱着她,怕惹她生厌。
“后天你能不能回来?”
后天是裴珈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