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尹辗跟韩浣,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大人站在一起。
我路过时,离他们很远,而且低着头,但在我稍稍侧目的一瞬间,看到尹辗目光向这边投来些许。
他眼神一向尖利,不至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溜走,还不被发现。
庭落后部有一方假山假湖,除了蛙叫蝉鸣四周一片静谧,我站在湖边,背对着他们。
提步往前,踏进湖水里,低头看见水漫过了脚踝,接着又走一步,水到了小腿跟。
起初没有人在意我,后来有人看到便大声呵斥,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但我还是继续往前,这湖即使最深处也只到我腰际,岸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听见人们悄声议论,那是谁,因为什么事要轻生。
尹辗跟韩浣也走过来,就站在湖边看。湖底的碎骨头硌得我脚生疼。真要算起来我在韩府发疯不是第一次,我低着头,头发披散,直到有人来将我拖出水中。
韩府本来就有闹鬼的传闻,无疑彻底坐实。有人说我被附身,邪祟占体。
他们把我关起柴房,七嘴八舌在门外议论要找人驱邪。
韩浣脸色难看,他不想他住的屋子里充斥这些,杀人者不信鬼神。他冷血且易被激怒,如果尹辗不在,他会直接处置我。
他转身看向尹辗,示意他给出解决方案,微微蹙眉,像在说“看你给我这么大麻烦”。
柴房的门打开,光倏然灌进黑暗,我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领头的家丁踹了我一脚,踹在头上,踹得我脑瓜子嗡嗡作响。我湿透下半身的衣衫,头发凌乱,嘴角被打出血迹,怎么看怎么像乞丐,比女鬼还不如。
尹辗在我面前蹲下:“你想做什么?费尽心机吸引注意。”
我说你带我走,我去歌舞宴,这里每晚都有恐怖的女人叫声,很可怕。
他阴冷地笑着:“你以为我信鬼神那一套吗?”
撕裂的口腔内壁让我满嘴是血:“我就是疯了,你还要我吗?”
方才踹我的人吓得倒退叁步,腿肚子都在发抖。
精神异常的表现,大抵就是连对死亡的本能恐惧都没有。
“那走吧。”他站起来。
我揉了揉僵硬疼痛的膝盖,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他没有把我手上脚上的镣铐打开,它们拖着既沉重又痛苦,我挪动得很慢,走了很久才走到尹家的马车旁,驾车的马夫看起来分外眼熟,他全身包裹在黑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可能是尹辗的暗使之一,杀人时杀意就从眼睛流露出来。
他审视着我,丑陋的脸,狼狈的衣着,肮脏不堪,怎么看都不能是跟他们主子同乘一辆马车的,没有资格。尹辗让我上了后面一辆运送礼箱的马车。
我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睡去,在梦里是不会做梦的,没有梦中梦,能睡得分外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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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然后我们又随意说了几句,谌辛焕先回去睡了。我睡不着,在院中多站一会儿,越站越睡意全无,便起身向外走去。
我的确想遇神仙鬼道,妖魔精怪,可我的生活平平如常,无聊至极。总在想,是不是就要这么一成不变下去了,是我自己选择的吗?算是吧。
你要说不变有什么不好,也没什么不好,况且世间多的是看一眼便能猜到后半生的人,比如翟秋子我看一眼,就大概能想到这是一个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好姑娘。
我不能害她。对的,拒绝她不是辜负,答应才是。
在空荡荡的街上走了一阵,千家万户都闭门熄烛,这样的路上,最适阴邪祟物出没,因为人气没有白天那么旺盛,又有黑夜掩盖,等到声渐音消,这些东西就出来害人。谁家死了人,谁家生怪病,都这么解释。走在街道上,我并不觉得害怕,倒是稍微有些寂寥。
仟儿害病那一年,我自己身体状况也愈差,由于我总不好转,就不能给她看病。他们都瞒着我,叫我养好身体,仟儿不来看我,我想人也不是必尽的义务要照顾谁。
再者我跟她之间从来没有身份高低贵贱,主仆之说,我不想要附属物,她也不作为财产被谁占有,我跟她都是自由的。
后来我好了,好得彻底,她没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大夫身边的一个丫头病死了,叫旁人如何说,人家会怎么想。
这样想着,我就走到了从前住的宅邸旁,不知不觉地。这屋子死过人,后来也卖不出去。我是搬进了宽敞舒适的新宅,还能容纳蒋昭宁诸二人蹭住,但这宅子就被我丢下,遗弃。
弃置了,荒废了,成了空屋,没有人烟的地方容易滋生鬼故事,空余是鬼魂的摇床。
门口的牌匾已经摘下,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荒无人烟,告示贴出去许久无人问津,仅剩一张残存一角的废纸在外墙的壁上随风招摇。
我把那张泛黄的旧纸撕下,攥在手里,推开门,走进去。
除了空置许多,其他陈设跟我走时并无两样。甚至挖的那口井旁边搭的吊床还在,这里住过阿筝,住过枢,或许他不叫枢,就是一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