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晋府晚宴结束,就要离开,在同最后一批人道别后,我收起展颜笑意。累,太累,这一晚上虚情假意。宁诸抱怨我拿一张冷脸对他,我登车登到一半回身:“你喜欢假笑?”
先前在席间,向宁还珏打探曲蔚然交代要我问的事,但要旁敲侧击,不动声色。因此我问的比较委婉,得到的回答也有些含糊。我问:“曲大人在玦城是否有招惹过什么人?”他摇头,我急道:“只需透露一点,那人官权爵位如何?”
他道并非不愿透露,是不知。
只是这个人,与尹辗应当有深厚的交情。
尹辗,曲蔚然提过的尹辗,众臣难以越过权级,讳莫如深又心向往之,独掌大权,叱咤风云的尹辗。他为何要协同什么人对付南城一小小县吏呢?
这其中有什么渊源?
正按着眉心闭目自沉,听见宁诸在对面咔咔剁东西的声音,他膝盖上放一张小砧板,一手按着桃核,仔仔细细地拿小刀把果肉切下来,放入盘中。虽是平路,马车上摇摇晃晃还是多有颠簸,他却稳稳当当,切成大小整齐的方块。
他把盘子递过来,要我拿上面的牙签吃,宴席上只顾着喝酒,没吃什么。很快一扫而空,宁诸拿帕巾擦手,忽然说起:“护城河南的那桩囚卖案破了,这事你知道吗?”
三月前有人报官,说在护城河南岸边上发现一船被监禁的受害女子。那时我对此消息格外关心,三天两头向宁诸询问,他问为何如此关心,我说我虽行医治的是活人,亦可做仵作查验死者为官府效力,其实是想知道有无想找的人在其中。
赵勐获跟衙门打过招呼后,便通融我去殓尸房看看,万幸的是,没有她。不幸的也是,没有她。哪里都没有。
宁诸道:“犯案的人原先是一些匪盗水贼,做些鸡鸣狗盗的事,看到护城河周边有许多暗娼,觉得是笔大发横财的生意,纠集起来做买卖,绑架威胁,逼良为娼。若不是有一女子侥幸逃脱,恐怕很难被发现。有意思的一点是,河底打捞上来两具罪犯尸体,同伙指认是那逃脱的女子所杀,真真侠女义士。”
“她若能告官,为何要杀人?她若杀了人,又为何不杀光?”我觉得很奇怪。
“报案人不是她,是被解开绳子放走的受害人之一。你这样说,确实蹊跷,她可能奋起反抗,殊死搏斗,失手杀了两个人,慌不择路就跑了,但她还顺手放了船里的人,也不像慌得没有方寸。”他思索道:“莫非她没法去报官,只能帮到这了?”
等等,“罪犯同伙有没有说,那女子登船的目的是什么?”
“据说侍仆打扮,看她小心翼翼,半夜独自前往,还带金银细软的样子,多半是要跑路。夫家虐待,被卖为奴,都有可能,现在也找不到那女子。”
若是跑路,一切都说得通了,不敢到官府报官,也不敢出堂作证,甚至不敢暴露行踪。也不知她逃掉没有,问宁诸是否有报案失踪人员,他回想后说没有。如果没逃掉,那更不敢轻易被人揭发曾试图逃跑的事实,藏头缩尾比较好。
但我隔天到了衙门的殓尸房才知道,被杀沉水的两名男性犯罪者所受是刀伤,看刀伤的切口整齐,利落程度,深浅均匀,分明是习武多年的使剑高手。这样的人在明知有人追她的情况下,为何不将追逐者全部解决,而只杀了两人呢?
“高大人,你刚才说当时那女子先招惹了一船人,然后跑走,绕了一圈才找到第二只船的是吗?”我问衙门负责审理的官员。
他说正是,“她不知江上的这几支船都是同谋,沆瀣一气,误登此船,想快点走掉,那女子要去的地方是南城,路途较远,故而带的银两较多……”
“你说她要去哪儿?”
高庆被我惊骇地打断弄得匪夷所思:“南城啊。”
就连从其余犯人口中审讯得知的外貌特征也对得上,基本可以肯定,那女子是她。但照曲蔚然的说法,她未曾习过武,又怎么可能以如此精湛的刀剑之法干掉两个体型巨大的成年男子呢?若是有人帮她,又为何不帮她回家,反倒让人无处可寻。
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抓她回去的。
由此可以推断,有另外的人在阻止着曲颐殊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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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晚定昏,我在屋里点烛燃灯抄写医书药方,宁诸就在旁絮絮叨叨地埋怨,我赶他也没用,还说赖在我这儿不走了,无奈之下,只能放任自流,随他去了。
“黄将军的女儿,从小习武,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的奇女子!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国家打仗,披甲上阵,精忠报国,如花木兰、杨门女将等巾帼英雄。在下实在倾佩,只是太过好战,如此还要外交官周游列国四处游说维护和平作甚?”
“上次你父亲要你见的叶氏姐妹花呢?”
犹记得类似的话他前几天已经抱怨过一回。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说姐妹俩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一个有才一个有艺,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呐,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他从竹榻上跳起来:“我一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