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简直坏透了!”叶渺说不过她,咬着嘴唇扑了过去,两人在床上笑着闹了一回,不多时,苏恰就敲门道水已备好。船上格局狭窄,素多用套屋。顾秀住的这屋子亦有一个侧室用于洗漱沐浴,两头开门,便于进出。她屏退了侍从,自和阿渺到外间用早膳,苏恰不在,侍候在侧的是个淡红衫子的少女,叶渺瞧她身形路数有三分眼熟,因问顾秀,顾秀道,“是明烟的师妹,今年方出师,也算是暗河里的人,因是个生脸,用在身边不起眼。”叶渺便点点头,不再多问了。顾秀携她坐下,左手藏在桌帐下面,轻轻扣住她的手放在膝上,叶渺怔了一下,侧头看过来,顾秀只是端了碗莲子羹慢慢啜着,对朱影问道,“京中近况如何?”她心中好笑,也不知首相大人什么时候多出了这种幼稚的小心思,待要抽手出来,偏偏那人又抓着不放,口中还一本正经地给朱影批复,又道,“将前两日写出来的灵脉勘探计划做个简报出来,发给……”顾秀用食指在桌面敲了敲,一时拿不定主意,她道,“给东南研究所吧,我先前在那边设过一个灵能研究基地,且又是军用,保密上不会有问题。”顾秀笑道,“那是否还劳叶帅替我写封信过去?”于是完膳后她让苏恰过去将印玺拿来,和顾秀又就相关研究拟了一沓条目,林林总总也有一二十个,说起如何引灵渡海、如何布置新建的数道灵脉,两人俱是心驰意往,神采飞扬,又谈起江南如何收复,如何迁移民众、休养生息,皆是滔滔不绝,及至日头西落都不觉疲倦。她陪了顾秀一日,心中柔情缱绻,片刻也不想分离,索性令安雀将公文手札都搬到这边来,又让苏恰为此收拾了一个带柜子的大书桌,放在与顾秀所居内间相邻的一个空室里,布置了一应的软榻客几,将墙壁打通,便于来去。海上航行的数日来,她便都住到了这边屋里。顾秀素不是多话的人,若不谈论朝事,除了偶尔促狭她的几句外,内室总是恬静幽雅,帘帷低垂,她道,“既有屏风,还要这些纱帘做什么?”顾秀停下笔,将她揽进怀里,眯着眼睛笑起来,“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她道,“你要说‘重帘不卷’还能算你两分道理,说这句于情景都不合,罚你打回去重想。”顾秀侧头想了一会儿,转而笑道,“眼下可记不起来了,近来是读不下去这些闲诗,总觉没什么滋味。”
“是,首相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没工夫怡悦闲情,”她回了一句,顺手将顾秀的手腕捞起来,摁在桌案横搭的竹笔上,“那就好好批折子,省得又说我扰你。”顾秀笑着将那半行字写完,“说来妬罗上次过来时还送了我一套四十卷的刻本淮海集,我也还没看几页,可见是名缰利锁,苦心劳形。”叶渺道,“几时来的?我怎么不记得这事?”顾秀便笑,“四月上来的。”叶渺心中转了一圈,登时醒悟过来。顾秀瞧她神色有趣,意有所指地道,“早知你在江北一呆就是两个月,我才不叫阁里准你督军的奏本。”她那时自请去江北远避,实是心灰意懒下的无望之举,如今旧事重提,却已然宿愿成真,心头甜蜜,也就略过了顾秀话中的两分调侃,只是低眉微笑,“算我欠你一次好了。明年想要什么?”顾秀笑吟吟地道,“只要阿渺陪着我就好。”叶渺道,“不然我还能去哪儿?这个不能算,要正经的。”顾秀便将话题随口岔开了去。过午时,她携顾秀在甲板上散步,隐约已能看见幽涉的九寰山。再到次日午时,船行靠岸。她将叶伊骨殖安葬入顾家祖坟之中,又在幽涉行宫略略休整了一两日,便起驾往归京城。公主霏天性喜好游乐,因来时匆忙,返程时沿路游赏山水,不免多耽搁些时候。叶渺虽略觉不妥,但她与公主霏并不亲近,这些又是微末小事,只问了顾秀关于各处接驾的靡费之处,念及新君初立,四处巡视一番也是好事,便不再多言。直至渭北,公主殿下大约也是一路游山玩水得累了,虽有霆亲王远来迎驾,却也未曾再令人像先前般准备隆重,在行宫略略歇了一晚,次日上路入京,然而车马未走出十里,就骤然接到了京中辅国公谋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