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闭着眼靠在车厢壁上假寐,夜色沉沉,白碧珠侧身静坐,却忽而从晚风中嗅到一丝血腥气。暗河的人都受过特训,她虽不比朱明烟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究竟警觉度远超常人。袖中暗暗扣了一把铁蒺藜,用剑尖轻轻挑开帘子的一角……刹那间变故陡生,一柄暗沉沉的镀铜环首剑直刺破帘幕穿了进来。白碧珠拽住车帘一绞一带,将那刺客摔进车厢里去,单手揽着顾秀从另一侧脱开,当机立断地跳了车。马上横着那个暗河弟子的尸体,胸口插着一支飞刀,是一击毙命。白碧珠匆忙扫了一眼周围,街巷清静,只有淡淡的月光,但此处在宫城左近,暗河并无据点,沿路都是高门贵宦的宅院,禁制重重。她一人双手,恐怕连顾秀都护不住。白碧珠只觉心中冷汗涔涔而下,今夜只怕要糟,她是万不该独自前来,倘若、倘若少主……顾秀低声道,“不必管我,速速去宫城下叫人。”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禁卫守军能来得及相救了,白碧珠将袖箭塞入她手中,“少主一切保重。”说完纵身掠上屋梁,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重墙之间。周围的街巷中已然缓缓走出来数个黑袍人,联手结印,当即就切断了空间中的灵力传送回路,是禁灵阵法!她扶在墙上咳嗽了两声,“顾家主还不现身么?”顾籍已而从车厢中脱身,手中仍提着那柄镀铜长剑,语气森然,“你今晚在劫难逃,还有什么遗言?”顾秀撑着墙,语气中犹有笑意,“大公子上回就想让我束手认罪,怎么多日不见,还是贼心不死?”顾籍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他一步上前,长剑直送,取得正是顾秀咽喉。出招时剑尖微闪,显然是极高明的剑法。顾秀看他剑势用老,侧身微转,刚刚避过咽喉,生生用肩头受了这一剑。顾籍却丝毫不给她放松的机会,抽剑连刺,一劈一砍,凌厉无比,正对顾秀身上三处要害,顾秀只得连连闪避。
那镀铜剑刃在暗处看不分明,月光下才依稀可辨,顾秀看清了他招式来路,闪避至马车旁边,看准时机,抬手射了一枚袖箭出去。箭头微带蓝芒,顾籍知道厉害,连忙回剑格挡,就见顾秀已靠着马车,缓缓站起身来,“你这样的剑法,实在是丢人现眼。”顾籍森然道,“杀你却足够。”他猱身而上,剑风劈空作响,眼见就要到顾秀面前,却倏尔闪出一线寒如秋水的冷光来,在他的剑身上侧势一击,那位置妙到毫颠,正是顾籍内力不济之处,剑势下沉,正好赶上顾秀翻手由下向上一削,铮然将一柄长剑削断,应声呛啷而落。只是她腕力太虚,受不住后力,手中弱水也已然被震飞。这一下兔起鹘落,实在太快,场中惟顾籍一人反应过来,他来不及换剑,只能用半把残剑接着进攻。顾秀已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脚下不知绊了什么,一步跌在地上,顾籍纵声长笑起来,收招立身,走过去锁住顾秀咽喉,将她牢牢摁在地上,俯身笑道,“顾大小姐,这样的剑法,杀你却也足够了。”顾秀被他掐得呼吸艰难,形容狼狈,“你只是会用剑,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剑……”顾籍本想挑眉,问她这有什么区别,心口却陡然一紧,崩裂般的巨大痛感瞬间席卷全身。顾秀左手已然无声无息地从他肋下穿了过去,攥着弱水匕用力一绞,皮肉翕忽着裹住剑刃,在剑尖绽开,旋然扎进肺腑。她在顾籍耳边轻声道,“剑尖指住咽喉的时候,猎物如敢妄动,剑客会送了他的性命。而学剑的人,只会犹豫着让猎物逃脱。从当初你不敢、或者说不屑于杀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点。你手里纵有绝世利器,也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笑话。”顾籍痉挛着倒在地上,胸口喷出的血湿剌剌地流了她一身,鼻中尽是腥热的血气。顾秀撑在地上的半只手掌已而隐约感到地面震动——白碧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