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又回到了这间办公室。
傍晚时分,橘红的夕光从单向玻璃外肆意挥洒进来,染上她白皙的侧脸。
这样清艳动人的一幅画,无端叫孟峄心中微凉。
“我想提前解约,合同不续了。”
孟峄端起冷透的红茶抿了一口,用座机拨号,开免提:“方律师,请你——”
席桐啪地一下按掉通话键,冷汗瞬间飙出:“孟峄,你如果今天赶时间,我可以周末去你家谈,我们两个人谈。”
“给你一分钟,说理由。”他淡淡道。
她拂去脑海里那些微博照片,强自镇定:“我们的关系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打乱了我的生活,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按照合同条款,一方违约,另一方就开条件,你开吧,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席桐顿了下,顾及他的面子,补充:“孟先生,你……技术很好,我相信你能找到更合适的女性。”
孟峄听她说完,只丢下五个字:“周六来我家。”
随即夹着一叠文件出去,头也不回。
席桐怔怔站着,直到陈瑜进来:“席小姐,我送您。”
“不麻烦了。”她笑笑,撑着酸痛的双腿走进电梯。
陈瑜乐得少件事,追上孟峄,看他表情阴沉,以为他是对会议上几个董事不满,秉着专业精神分析几句,孟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孟峄在自我反省。
三个月。
他睡了席桐三个月。
三个月都没把人睡成自己女朋友,反而把自己睡成了她炮友。
她那话是人说的?只有“技术很好”四个字能听。
操。
席桐心情低落,出了ME大楼,宋汀的电话打进来:“小席啊,陈秘书告诉我专访取消了,真是可惜!不过你别灰心,孟总要在中国常驻,以后有的是机会采访他,下次如果再有机会,我还叫你去。”
她心里一暖,“谢谢师父。您还在单位呢?”
宋汀说:“不在不行啊,上午那个发布会后天要报,摄影部的照片发过来,我正在挑。你的稿子什么时候发过来?”
席桐今天不在状态,差点忘了这茬,连忙道:“我等下就传给您。”
真是太耻辱了,那根本不是她写的。
但她也不得不交。
她在路边找了家小店,打开电脑,删删改改,迅速把陈瑜给的稿件发了出去。一天的工作时间就快过了,她想着今天怎么也得干件活,就给薛岭打了电话,问几个昨天没搞清楚的地方,对方态度很好地说让秘书明天送材料到杂志社去。
想到薛岭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席桐感慨,人与人的差距为何就那么大?
同是加拿大籍华人,住在多伦多,年纪也相仿,连名字里都带山,一个是九数寒冬,一个却是春风细雨。
她摇摇头,看着夕阳从街口坠下。
这座城市入夜后更加繁华璀璨,显得人影愈发渺小孤单,和她的故乡一点都不一样。
席桐估摸着她妈下课了,买了半只板鸭、一斤素鸡牛肚,打车去了六中。
初三的学生们刚刚涌出校门,她和拎着饭盒的家长们在铁门外等了十分钟,她妈叶碧才姗姗来迟,边走边教育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学生。
“妈!”
叶碧看到她,诧异:“桐桐,今天怎么过来接我啦?”
那学生妹闻到卤菜的香味,肚子叫得响亮。席桐忍俊不禁:“同学,犯什么错给叶老师逮到了?爸妈有来接你吗?”
学生妹摇摇头,羞涩地往叶碧身后躲,嗓音就跟蚊子哼似的:“我没有。”
现在十五岁见人就害羞的姑娘可不多见,尤其是在一线城市。叶碧替她说了:
“这是我们班学霸,牛杏杏,人家可比你乖多了。她刚被几个男生欺负,不是第一次了,缩在拐角一句话不敢说。我替她收拾了,然后一直跟她讲呢——今天人家剪你头发,你要是不呼救不反抗,明天他们就能砍你的头。咱们带她回家吃个饭,然后送她回宿舍,正好你买了菜。”
席桐住了十几年的家就在六中边,重点中学的职工公寓,两室两厅条件不错。当年叶碧带她从荣城过来,过关斩将考上了教师编制,母女两人的生活才渐渐好转。
饭菜端上桌,小姑娘狼吞虎咽,席桐怕她尴尬,把鸭腿先夹给她,孩子很乖地说谢谢,吃一半就哭了。
叶碧心疼地给她擦眼泪,“杏杏啊,你要好好学习,要对得起你走出大山的志向。你运气好,能出来……”
席桐和她妈聊了几句,原来牛杏杏和她们是同省老乡,她家在荣城,牛杏杏家在瓶县,就隔了两百公里。就是这两百公里的距离,把旅游区和山区划分出泾渭之别。
瓶县是全国著名贫困县,GDP惨不忍睹,牛杏杏还是正宗大山村出身,能在沿海一线城市上重点初中,全靠一个叫“蔚梦基金会”的机构,这个基金会和各省城教育部门有合作,每年会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