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得很不好,她没有娘,一个人磕磕绊绊长大,父亲冷待她,祖母厌恶她,家里婶婶伯母哥哥姐姐合伙欺负她,她幼时所有喜欢的首饰,全部被人给抢走了,至今不还”
萧元朗每说一个字,眼眶红了一分,“她一个人在豺狼环伺的狼窝里长大,你想过,她有多么难吗,想过,她有多么痛吗?你可以不疼爱她,请千万别伤害她”
燕翎不知自己怎么出的宫门,只知一袭官服都忘了换,失魂落魄坐在官署区对面的酒楼,就这么招来云旭,修长的手指掐入桌缝里,眼色猩红,“去查,给我把宁家的事给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都是什么人欺负了她,做了什么可恶的事”
萧元朗的每一个字无限在他脑海盘旋,回放,深深嵌入他心底。
磕磕碰碰长大
听起来多么简单的几个字,血一般地诠释着她十六年的人生他知道她以前大概过得不好,却不知道到这样的地步。
他在茶楼里,从午阳明炽,坐到乌金西垂,心如同在油锅里滚过一遭,渐渐变得麻木,僵硬,脑子更是浑浑噩噩的,许久方慢慢起身,寻到知觉,又一步一步踏回燕家。
回到书房,换了一身月色的直裰,信步来到明熙堂,隐约听到珠帘内传来动听的笑声,
“也让大小姐尝一尝被大姑姐与小姑子刁难的滋味”
燕翎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刺了一下,眼眶又红了几分,撩帘而开,那双潋滟无方的眼朝他怔怔望来,朝露般的眸子慢慢绽放出笑意,一点点陷入他心底。
时光流淌在她身上,也被染上几分宁和。
是她太出色,让别人忽略了她的难,她的苦,以为她本该这么能干这么出众。
这一瞬间,他特别想带她去一个地方,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家。
稍稍收敛心绪,上下打量着宁晏的装扮,她刚刚沐浴过,换了一身家常的杏色薄褙和一条马面裙。
燕翎瞧着稳妥,便朝她伸手,
“来,我带你出去玩。”
主仆二人还陷在被燕翎听了墙角的担忧中。
冷不防听了这话,宁晏螓首往前一伸,吃惊道,“出去玩?去哪儿?”
夜里带她出去游玩,是从未有过的事。
燕翎的眼眶有些猩红,却没有给人害怕的感觉,宁晏觉得蹊跷。
燕翎眉梢染了笑,径直拉着她往外走,“去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
宁晏被他拉至外头廊庑,方确信燕翎不是跟她开玩笑,太不可思议了,她脚步迟疑地跟了几步,不习惯两手空空出门,止步道,“等等,我得准备行囊,万一需要什么呢”
燕翎眼神凝睇她,露出柔和,“放心,那里什么都有。”
继续牵着她往前走,紧紧握着她温软的手,仿佛握住整个世界,这一刻燕翎心底信心满满的,带着憧憬与渴望,到了明熙堂门口,他忽然提醒道,“哦,对了,今夜不回来了”
宁晏一个趔趄,脚下踩空,往台阶下栽去。
夜色氤氲。
栽下那一瞬间人被他捞起,打横抱在怀里,宁晏伸手圈住他脖颈,安安静静覆在他肩膀,面颊腾腾地发烫,忍不住抬眸打量他的脸,他唇角微微勾起,隐约有一抹笑意,像是按捺不住了,又像是昙花一闪而逝。
燕翎低头看她一眼,对上她湿漉漉的眸,盛着几分无奈,又想起她刚刚那滑稽的一幕,一个过于稳重的人,骤然出现小差错,总能惹得人稀罕,也很可爱,怕被她发现他偷笑,燕翎极力忍着,唇角抿得很直。
宁晏看穿他的底细,虎着脸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燕翎彻底收敛神色,恢复如常。
宁晏被他圈在怀里有些热,虽说下人都很乖顺地避开了,在这园子里搂搂抱抱的很不自在,“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万一脚扭了呢”燕翎忽然想起上回去燕山祭拜母亲,宁晏忍着痛一路下山后至脚肿,现在回想起来,他懊悔不迭,当时怎么就那么粗心呢,
宁晏却发现他抱着她往书房方向去了,这是出府的路吗?不是要带她在书房过夜吧?
这能叫出去玩?
宁晏有些失望。
燕翎抱着她穿过书房外的一片院子,来到国公府西南角,宁晏才知此处有一不显眼的角门,专供燕翎出入,外头停好一辆马车,十几名黑衣侍卫垂首默立,还有四名神态礼仪挑不出差错的嬷嬷侍候,他们目光低垂,屏气凝神。
宁晏往他怀里埋了埋脸,一眨眼,进入一片明光里,宽大的马车灯火通明,角落各垂着一盏六面羊角宫灯,绢面上用细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美人画,厢内装饰奢华,与燕翎一贯的风格不同。
燕翎将她放在软塌上,伸手去握她脚踝,宁晏一缩,“真的没事。”
燕翎没管她,还是将她脚踝给握住,他出身军营,查验跌打损伤有自己一套,四处摸索一遍,确认无伤才搁下。
宁晏好奇打量马车,“我们是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