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庚望把手里的去了皮儿的萝卜放到案桌上,宋慧娟舀水洗净,切成长条,等锅里的南瓜面汤煮好盛到碗里,捡出上头热好的三个馍馍,刷了锅,舀出一盆刷锅水交于陈庚望端到草棚子底下拌着麦麸子喂牲畜,宋慧娟这边就开始倒油炒菜。萝卜炖粉条是要些时间的,宋慧娟趁着时间扫扫灶台,时不时看看锅里的菜,等粉条煮软了,盛到碗里,便出门喊人。往常但凡家里还有个孩子在,都是几个孩子跑出去喊人的,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们老两口,便也只有宋慧娟去喊了。说是喊,但也不要宋慧娟开口,站在路边说话的人一看见出了门往他们这边看的时候就笑着打趣,“明守他娘也来了。”“该回去吃饭哩,”宋慧娟笑着说,使着腰上系的围裙擦了擦手,见陈庚望回过头,她便不再多说,“昨儿下地回来瞧着明武带着个小姑娘回来了?”“回来了,”陈庚全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说是赶着腊月节带着回来瞧瞧,等明年开了春儿就下礼哩。”旁边的人也不禁羡慕道,“真好,等明年明武成了家,往后你就单等着抱孙子哩!”“明武属啥哩?”陈庚望问道。陈庚全想了想,“属鼠哩,今年也二十三了。”“正是年纪,”陈庚望点点头,“比明安还小两岁哩。”陈庚全忙问,“明守咋样?今年带不带人回来?”“谁知道?”陈庚望不耐烦的直摆手,“提起来就叫人睡不下。”“明守跟家里这些浑小子不一样,说不定在城里都找好了,单等着过年拎回来哩,”陈庚全笑着宽陈庚望的心。“不提他了,”陈庚望摆摆手,“回去吃饭了。”说罢,就往回走,宋慧娟等人走到面前也抬起步子往回走,聚在一起的人也就此散开,各回各家。这顿饭因着提了句明守,陈庚望的脸就一直没放下来,冷冰冰的端了一天,宋慧娟瞧见也只当作没瞧见,只继续低头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儿。原是几年前因着明守才参加工作还没混出个名堂来,陈庚望倒也不着急,但眼看着陈家沟多少个比陈明守还小的子侄都成了家,陈庚望心里便有些急,但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年,直到这二年眼瞅着陈明守多少也混出个人样了,可他就是拖着不提成家的事。如此一来,陈庚望就再耐不住性子坐在椅子上喝凉茶了。前年过年,陈庚望话里话外提了两句,陈明守也仍旧乖觉,低头听着,可听完只说,“我知了。”这可把陈庚望气了个仰倒,他有劲儿没处使,一整天都冷着脸,不知情的陈明宁还扒着他问,“爹,你咋了?”被气昏头的陈庚望一点儿也收敛不住脾气了,对着他这个老来女也没一点儿好脸色,眼一闭就背过身去。陈明宁见情况不对,眨着眼无声问坐在一旁做活的她娘。宋慧娟忍着笑对她摇摇头,陈明宁还没明白,糊里糊涂的,问,“娘,你笑啥?”这话刚说出口,宋慧娟脸上的笑就顿住了,她看了看露出来的躺在的大床上那道背影当即转过头来,宋慧娟有些心虚的扯出个笑,等他回过身去,便对明宁摇了摇头,把她这小闺女撵了出去。可说出去的话怎么收得回来?这话,同在一屋的陈庚望又怎么听不见?果不其然,进了夜里,憋着火儿的陈庚望就把昏昏欲睡的宋慧娟翻了起来,帐内黑黑,看不清时间,宋慧娟不知被折腾了多久。直到陈明守回南定,这件事两人都没再提。过了一年,陈明守回来过年时还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陈庚望老远一看见就往回走,坐在门檐下纳鞋底的宋慧娟当时还没觉出来,等人走到她面前喊了一声“娘”,她抬起头才知道陈庚望方才那般的原因了。夜里,陈庚望罕见的从抽屉里拿出了包烟,还没划开火柴就被跑进来的陈明宁瞧见了,立刻喊道,“爹咋也抽烟?”闻言,宋慧娟抬起头看了过去,陈庚望手里的火柴就被陈明宁夺了去,“您出去抽烟罢,不然娘夜里指定睡不下。”上辈子俩人刚成家那几年,陈庚望时不时还抽上两根,却也不进里屋,宋慧娟勉强还忍了几年,自打他有一回跟那几个叔伯兄弟喝了酒,躺在床上就划着了火柴,人晕晕乎乎的就把火柴落到了被单上。幸亏明守听见明安的哭声进屋瞧见了,又喊来了宋慧娟及时扑灭,那被单上也只烧了个洞,但宋慧娟打那起无论如何也不许陈庚望在他们娘仨的眼前抽烟了。陈庚望看着抱着孩子怒气冲冲的妇人,自知理亏,从此那口袋里的烟再没拿出来点着塞进自己嘴里过了。这辈子陈庚望的口袋里同样没空过,但他自己是没抽过的,宋慧娟一闻见那股子味儿就难受的喘不上气儿来,几个孩子打小就知道他们的娘闻不得这味儿,时日长了,连明守和明实平日里也都不愿意主动碰烟。此时,对上那妇人看过来的视线,陈庚望便把那包烟和火柴又放进了抽屉里。宋慧娟大抵能猜到陈庚望点烟的缘故,但她仍旧没开口,明守没领人回来她也不愿意催促,她不愿意让她的孩子们不情不愿的找个不相知相惜的人凑活过一辈子。可陈庚望是再等不下去了,两眼看着妇人熄了灯他一把就把人带上了床,眼看着这妇人熬不住他,陈庚望翻身而下,揽着怀里不停喘气儿的妇人不悦道,“你是一点儿不急,明增他娘那说的咋不成?”明增他娘也是他们陈家沟爱给人拉媒牵线的,临到年关来了两趟陈家,都被这妇人抹了过去,陈庚望冷眼看着都没言语一声。在那些妇人面前,他不愿折损她的面子。宋慧娟换着气儿没言语,陈庚望直接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