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内战的非洲国家时竟然有一名军火商随行,从那之后满街的游行示威就没断过。
愤怒的人们高举着那个国家满目疮痍、战火纷飞的照片控诉着战争贩子的贪婪冷血,有人讽刺地往天空中挥洒着沾满人造血浆的假钞票,纷纷扬扬落下时塞德里克却看见人群中有不少人伸手去够,被滑腻腻的红色液体沾了满手后又嫌弃地丢弃在地上。
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走在最前方那人如同布道般大声地质问人群:“连环杀手和战争贩子,谁的罪孽更重?诚然,连环杀手让我们感到危险,因为他们往往就潜伏在我们身边,如同正常人那样生活,却随时随地可能犯下残杀一名献身给主的人那样可怕的罪行……那么军火商人们又如何呢?一个最勤奋的连环杀手或许一年之内能杀掉一百个人,但一把机关枪就足以在几分钟内完成这些了……我们的政府用追捕不服从的犯罪分子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以便对服务于他们的恶听之任之。”
“或许有一天,真的如《一九八四》里所描写的那样也说不定……”他的声音被麦克风扩大了数倍,电流杂音刺耳到了极点反而让人觉得恍惚,“‘人们需要的只是战争而不是敌人,战争的热情和战争的消耗有利于统治,而敌人有无尚在其次’。”
晚上七点三十分,演讲准时开始。
塞德里克和埃德蒙本来想从礼堂侧门摸进去坐在后排,如果他们没遇到来堵人的福特教授的话。
“听完记得去和人家加个领英好友。”福特教授如此叮嘱自己不上进的儿子,“在金融圈找到好工作很需要人脉的,他在金融城有家大投行!”
两人现在被迫坐在的鎏金大门,沿着长长的碎石路往庄园里开,途经一座极为气派的巨大喷泉、结满冰霜而闪闪发亮的宽广草坪、倒影着夜空中点点繁星的清澈天鹅湖、初冬之中仍盛放着红蔷薇的温室花园、大片大片四季常青的高大古木、菲兹洛伊家族历代当家的大理石雕像,最终停在巍峨气派的诺曼式花岗岩城堡门前。
恭候已久的大管家查尔斯·穆勒把他迎进城堡金碧辉煌的大厅,罗聿的视线一下子落在正对大门的大理石台阶上,更准确的说,是墙上挂着的巨幅肖像画。
画上只有两个人:一袭黑色长裙、神色忧郁而容貌绝美的年轻女子,她的膝头坐着一个乌发雪肤、洋娃娃般的红衣小男孩。画面上本该站着女子丈夫的位置空缺着。
“或许您不知道,罗先生。”管家正在给罗聿办理入住手续,转过头来注意到他在看这幅画,善意地提醒道,“最好不要在这样的午夜凝视这幅肖像。”
罗聿大概能猜到这应该又是经典的古堡恐怖故事一类。
管家应该已经习惯给客人讲故事了,“大约在二十年前,这座庄园的教堂里曾发生过一场血色婚礼,新郎和所有来宾一起死在了那场婚礼中,唯一的幸存者是新娘,也就是画上的前任女主人。听起来有点像圣巴托罗缪惨案[1],对吗?事实上这更像一场恐怖袭击——有一群蒙面人冲进婚礼现场拿着机关枪无差别扫射人群,唯有当时已经怀孕的新娘侥幸逃过一劫。她目睹这一切后很快就疯了,多年后在那座教堂里自焚而死,据说她的魂魄从未离开庄园。”
罗聿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故事。
“如果您在午夜直视她的眼睛并看到她流下血泪,说明您已经被附身,您的灵魂会被永远困在画里,而她会用您的身体去杀死仇人。”如同所有恐怖故事一样,这句话是不可缺少的,在只点了一半烛火的昏暗大厅中十分应景。
罗聿倒是没在看那位女主人,“画上的小男孩现在还活着吗?”
“是的。”管家说,“正是庄园如今的男主人。”
在西敏寺大教堂这样的地方杀人是很麻烦的。白天这里游人如织,晚上则有密集的宗教活动,跟别提这座教堂跟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重要性不言而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竟然连续三年上演在如此庄严的圣地,苏格兰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看热闹的人如此指指点点道。
阿列克斯·格雷头痛不已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他从西敏寺圣徒的假面。
那个纹章象征了他的身份,人们心照不宣地认出了这位“菲兹洛伊先生”,这场豪奢舞会的东道主。
直到上一代为止,菲兹洛伊家族政客辈出,塞德里克的曾祖父差一点就当上了首相,同辈中也不乏内阁大臣和议员,到了祖父这一代更是人才济济,如果不是那场震惊全国的血色婚礼让菲兹洛伊家族几乎灭门,很难想象在那一辈整个家族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英国人骨子里重视传统,哪怕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一代菲兹洛伊,他们还是对这个不到二十岁的俊美青年礼遇有加——说实话就算塞德里克不姓菲兹洛伊也不妨碍他进入政坛崭露头角,毕竟lse本身就盛产风云人物。
当他们讨论惨死的德雷克议员时,一定没想到杀人凶手就离他们咫尺之遥,从容不迫地喝着香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