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告诉他,我都告诉他。”凌蝶儿握住他的手,尽力平复自己声音之中的颤抖,“你先莫要说话,以免牵动了伤口。”路闲溪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他那双浅青色的鹿瞳像是充盈着水雾的碧潭,温和而又氤氲。他分明还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诉说,这两万年来的思念、与她重逢时的喜悦、被她遗忘后的失落……可这万般种种,到最后却又寂静无声。他突然很不甘心,不甘心他还未倾诉自己的爱意,便就这样离她而去;不甘心为何他等了两万年,却仍然无法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甘心她又为护他遍体鳞伤,可他依旧无能为力。不甘心,他如今距她,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即便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好过漫无目的、茫然失措地追寻。原来他远非自己所想的那般释然。路闲溪原本就浅淡的薄唇已经完全失去血色,他像是一件摇摇欲坠、将要破碎的瓷器,已无力再为她拭去眼泪,也无力再与她说最后一句话。她不该悲痛哭泣……他好想,再看一次她无忧无虑、璀璨夺目的笑容。我不甘心。我想活下去,不敢奢求来世,但愿此生与她相守。我想与她一同看遍这世间繁花、阅尽这千帆风景……路闲溪深深地注视着她,一道浅青色的妖力蓦然从他空洞的丹田之处升起,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这是……”凌蝶儿愣了愣,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妖一旦失去了妖丹便无法凝聚妖力,必死无疑。但闲溪此时却有妖力伴身,说不定事情另有转机!似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原本风平波息的藤蔓又开始缓缓抽动,直向他们行来。凌蝶儿将路闲溪轻轻背靠在树干上,站起身,随意擦去了嘴角的鲜血,手中蓄起妖力,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的面前。路闲溪艰难地睁开眼,透过浅青色的光芒看向她岿然不动的背影。两万年前的身影与她逐渐重迭,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弱不禁风的小鹿妖,再次被她护在了身后。但他的嘴角却微微扬起,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无比安心。在他心中,她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凌蝶儿冷着目光看向再次袭来的藤蔓,将手中的妖力化作长剑,蓄力迎面朝着藤蔓冲去。她要趁藤蔓到达之前就将它们斩断,不能让它们再次靠近闲溪。即便在妖界住了两年,但始终还是剑法最为适合她。藤蔓破风而来,凌蝶儿身体后仰躲过了它的攻击,她微微泄力减缓了速度,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跳到了藤蔓之上。藤蔓迅速回头,再次发起了进攻,凌蝶儿轻巧地它身上游走,并一点一点朝着它的头部前进。她太过灵活,藤蔓又太过粗壮、无法折转太多次,一时不能在自己的身躯之上跟上她的脚步。倘若换作平地,它不过须臾便可追上她。其他藤蔓也有了顾虑,变得有些束手束脚。凌蝶儿侧身躲过了藤蔓的袭击,一脚踏上了它的尖端,顺势腾空而起,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稳住身形猛地向下坠去,将直直朝她冲来的藤蔓从头到尾一剑分为两半。眼看就要撞上鹿鸣草树,她抽剑翻身而起,在空中泄去冲力,轻盈地落在了鹿鸣草树的树身之上。藤蔓轰轰倒地,周围一片狼藉,凌蝶儿抬头看向坐在远处的路闲溪,却发现另一条藤蔓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她心里一惊,腿部微微弯曲,用力一脚蹬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向他飞去。然而就在她离他触手可及之时,他身上浅青色的光芒突然大盛,竟带着他离地而起,飞至空中。凌蝶儿伸出手去,指尖却只擦到了他的衣摆。“闲溪!”她反身抬起头看向他,同时警惕着周围按兵不动的藤蔓,并没有轻举妄动。只见青光带着路闲溪升到了半空之中,而那根捏碎他妖丹的藤蔓正在朝着他缓缓靠近。待移动到了他的身畔,藤蔓缓缓舒展开了自己的枝条,露出了他那颗破碎的妖丹以及从妖丹之中渗出的浅青色妖力。若换了平时,妖丹一旦破损,不过片刻便会消弭,从此无影无踪;但此时路闲溪的妖丹却像是被完整保存在了一个容器之中,不见一丝损耗。凌蝶儿握紧了长剑,身体紧绷,沉着脸观察它下一步的动向。但那根藤蔓却突然没有了举动,反而是那根接近路闲溪的藤蔓回到了鹿鸣草树的身边,在树身的中心轻轻一点。一点光芒从树身中心亮起,慢慢扩大,如同一面浅青色的水镜,清澈至极。一丝涟漪骤然泛起,慢慢蔓延至整面水镜;而在涟漪之中,一颗生长着繁复叶纹的浅青色妖丹缓缓浮出水面,它妖力磅礴、光辉灿烂。
藤蔓等候已久,它轻柔地接过妖丹,转过身慢慢靠近飞在半空之中的路闲溪和他那颗破碎的妖丹。两颗妖丹一同飘浮在路闲溪的面前,它们的妖力丝丝缕缕地从其中流出,又交织在一起,缓缓相融。它们逐渐靠近,突破了妖力的屏障,进入了同一个空间之中。“窸窸窣窣——”地面上不胜枚举的鹿鸣草突然拔地而起,温柔地将路闲溪与两颗妖丹包围在其中。路闲溪先前落在鹿鸣草上的血液变为了浅青色的妖力,飘飘扬扬地向上飞去,回到了它们的所属之地。就连凌蝶儿身上的血迹也微微发着光,最终与那些鹿鸣草融为一体。待血迹褪去,她伤口已全部愈合,安然无恙。鹿鸣草树周围灿若繁星的光点逐渐开始移动,前赴后继地没入长至半空的鹿鸣草之中。一根又一根粗壮的藤蔓紧随其后,只是它们不见方才的残暴不仁,反而平息了怒火,温文尔雅地将它们的同伴护在怀中。凌蝶儿见状退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