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了。牧筝桐疑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中转:“这是做什么?”“上次不是说拜托他打听于望秋的事吗,你不想听了?”这件事。牧筝桐正色:“想听。”沉祈言窝在对面的塑料座椅上,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无处安放的两条腿在桌下大喇喇伸直了,安静听他们说完。简婧戳他手指:“说啊,你都知道些什么?”跟拷问犯人似的。沉祈言扫她一眼,慢吞吞开口:“他家庭情况挺复杂的。”牧筝桐:“展开说说?”面对女友朋友的拷问,沉祈言顿了会儿,在脑子里组织好了措辞才说道:“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吧,于望秋,秋是他母亲的姓。”一般会这样取名的孩子,父母都是相爱的,或者说,起码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还在相爱着。“原本他是可以在爱里长大的,但是很可惜,在他出生的第叁年,他父母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彻底闹翻了。”沉祈言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讲出来,牧筝桐在对面安静地听。闹翻的原因,沉祈言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和出轨、私生子这种老土的东西无关,甚至是比那还要复杂得多。感情破裂后,秋漫要离婚,但于岐山不同意,他消失了,只留下自己的律师和秋漫拉扯,就是不肯同意离婚的事。那段时间秋漫的心理出了很大的问题,找不到罪魁祸首,她就只能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刚满两岁的于望秋身上。辱骂、掌捆、不给饭吃、关小黑屋都是家常便饭。据已经离开于家的前保姆所说,她是亲眼看着那个原本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怎么一步步变得沉默寡言、失去所有活力与生机的。一开始他还会哭,还会在被虐待时笨拙地讨好自己同样痛苦的母亲,在被关进地下室时,他会一遍一遍地道歉,说的都是——“妈妈,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母亲讨厌他,视他为耻辱。保姆说,每次第二天的早晨,地下室雪白的墙壁上满是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到后来,于望秋已不会再去关心自己的母亲了,也不会再道歉了,所有的伤害他都只是沉默地受着,不哭也不闹,跟个行尸走肉的人偶没什么区别。事情迎来转机,是在于望秋七岁那年。他一个人承受了四年非人般的日子,在七岁生日的晚上,摔碎了家里的玻璃杯,用碎片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他被送去医院抢救,消失了四年的于岐山终于出现,然后同意了和秋漫离婚。于望秋被判给了于岐山,但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于岐山同样不爱他,他的表达方式是漠视,漠视他的一切痛苦挣扎,派了专人指导他,把他培养成用以维系家族脸面的工具,后来甚至是利用他,对付他的母亲。这些事不是秘密,桐江市上层富人圈几乎人尽皆知,但大多数人也不过唏嘘一声,没人会去关心那个在地狱一样的生活里苦苦挣扎的孩子。简婧:“这……听上去跟恐怖片似的”沉祈言耸耸肩,不置可否:“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他说完看向沉默的牧筝桐:“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你喜欢他?”牧筝桐愣了愣,耳边还回响着他刚才的话,夹杂着小卖部鼎沸的人声,指甲挠了挠手里的汽水罐:“算……是吧。”“真的?“简婧有些惊讶。“那你要好好想想了。”沉祈言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勾弄着身边简婧的头发,把它们缓慢编成辫子,“不止他家里这么复杂,他本人,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物理意义上的。”没有谁比牧筝桐更清楚这一点了,她垂下眼:“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面的辫子已经编完了,简婧嘟囔了一句好看吗,沉祈言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给她当镜子照。牧筝桐默默看着面前相亲相爱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于望秋,想起他一贯以来安静沉默、逆来顺受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刚刚不该拒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