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灯前三分钟已经有很多拍照的人围聚在牛津街中央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下了,随着倒计时的临近数不清的人往那边涌去,举起手机期待着录下天使降临的瞬间。
——因此哪怕有十几个刚才跟踪塞德里克的流浪汉藏身其中也丝毫不起眼,毕竟这家餐厅就在主干道上。
罗聿已经提前交代过他们,天使灯亮起的一瞬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灯上,用最快的速度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包围起来,之后听他的命令行动。
罗雪麟的要求太突然了,罗聿身边一时没有可用的人手,只好勉为其难地雇佣他平时——在和平国家——绝对达不到他招聘标准的员工。他们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简单易得,甚至连工钱都不需要付太多,事后还能泥牛入海一般重新四散在警方查无可查的隐蔽角落。
只是塞德里克的反应速度着实让人意外,早在任何一个流浪汉现身之前他就闪电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敏捷地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躲藏,匆忙到连个温柔的吻别都没留给罗聿。
真是无情啊。
好在招来的人手足够多,当你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或者火力优势时,胜利女神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多青睐你一点。
塞德里克跑出去不过四五步去路就被挡住了,数不清的人把他团团围住,让他寸步难行。
没办法了。塞德里克咬咬牙,决绝凌厉的一拳力道凶狠地捣在他面前那人的腹部上,他真没想到奥古斯特教的格斗技术竟然能在制服受害人之外的地方派上用场。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身边的人也惊呼着连连后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雇佣他们的时候可没说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个练家子——但他们犹豫了几秒钟后就毅然决然地填上了那个缺口,用不堪一击的肉身试图阻挡目光阴狠的青年,有时候人就是愿意为了一口饱饭或者一个不用露宿街头的夜晚拼上性命,哪怕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拖不了他多久。
在塞德里克干净利落地放倒三个人高马大的流浪汉后,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
——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别动。”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和他们数次负距离接触时一样那么低沉性感,带着冰凉的笑意暧昧地拂过他的耳廓,“你可真让我惊讶,本以为在英国不太能用得上这个来着——毕竟我听说这边的普通警察都不配枪的?”
塞德里克用余光瞥了一眼。柯尔特蟒蛇左轮,限量版,有价无市。
是个行家。
“你也挺让我惊讶的。”塞德里克慢慢举起双手,“你们香港人都是一言不合就拔枪的吗?”
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街边。罗聿的左手像对待情人那样温柔地搂着塞德里克的腰,右手则把冷冰冰的枪管抵在他的后心上,不容拒绝地压低声音说道:“上车吧。”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赤裸裸的绑架。
两人上车之后罗聿依旧没把枪口从塞德里克身上移开。副驾驶摇下车窗伸出一只手,递给那个为首的流浪汉一沓钞票,他们就顷刻间作鸟兽散了。
车逆着人流缓缓驶出拥挤的街道,向着希思罗机场的方向开去。
保时捷开的飞快,车外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内却一片黑沉沉的寂静,空气如同粘稠的液体一样艰难地流动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呼吸困难。
“不说点什么吗,罗先生?”塞德里克先开了口,抱着手臂倚靠在锁死的车门上,看似放松实则如警惕的猎豹一样全身紧绷着,是一个与罗聿保持安全距离的姿势。
无论罗聿究竟想干什么,他都极度地厌恶这种封闭又阴暗的环境。
“该怎么跟你说呢……”罗聿斟酌着用词,试图把话说的委婉一点,罗雪麟在电话里提起“小菲兹洛伊”的时候那种亲密地让人牙酸的语气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父亲想见见你。”
“见我?”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罗聿慢慢把枪口从塞德里克的腰腹贴着衣料暧昧地往下移,最后在胯间轻轻地顶了顶。
塞德里克浑身一激灵,眼睛唰的睁大了。
是这种“见见”?
他一阵恶寒,“……我以为我们两个几分钟之前还是情人关系。”他自认为没有这种睡完儿子睡父亲的恶趣味。
“是这样没错。”罗聿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现在也还是,我刚才只是想和过去不坦率的我们告别,”他自然地停顿了一下,“……西敏寺圣徒。”
塞德里克沉默了下来。
窗外飞快闪过的路灯和车灯交替着明暗,在他的鼻梁和眼窝投下极黑的阴影,脸色看上去晦暗不明。
副驾驶上坐的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露出脸,手中稳稳地端着一把枪,如果靠的再近一点就要顶上塞德里克的眉心了。
——是刚才在餐厅的那个金发碧眼的意大利人。凝重的表情和紧绷的动作是十二分的警惕,与热情洋溢的服务生模样判若两人。
“把枪放下,多米尼克。”罗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