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并不相爱,还要把我们生下来?
没关系的,于心。我会永远爱你的呀,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那是陈于心童年时就熟悉的回答,那时她还不懂姐姐的爱,和爸爸妈妈的终究不一样。
爸爸在做刑警队大队长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生小孩子,是你妈妈家里催得紧。真是苦了你们姐妹了。这是姐姐相信的。
你爸是个禽兽,我和他当初约好的只是婚姻而已,并没有说要生孩子。于心你要记住,更想要子嗣,从来都不可能是女人。这是妈妈告诉陈于心的。
尽管对这称之为父母的一男一女,她早就知道谁都不能相信。陈柏崎,她的姐姐,才是她的监护人和守护者,不是么?被同学推倒的时候,是姐姐去殴打了那个讨人厌的男生;家里黑漆漆的时候,是姐姐抱着她哄着她睡觉的;有陌生人来砸家门的时候,是姐姐带着她躲进电梯井旁边的空隙;甚至家长会,也是姐姐打扮成大人的样子,代她们出席的。哪里来的爸妈?根本就不存在。
“爸爸,我们是一家人,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于心,你永远不能忘记我。”这是姐姐疯了前的最后一句话。
唯一一次他来过于心的家长会,是他死前的前一个周。
“白衬衫可不是哪个警察都能穿的,得往高级警督往上走了”,这话从老师嘴里说出来,同学从此都对陈于心避而远之。
陈于心乐意他们的疏远,她还在消化妈妈的死,国土局的副局长梁崇心,心梗发病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年青有为,却天妒英才,这是大部分人的看法。
这案子是交给爸爸的辖区下的公安局办的,她本该无条件相信大人们所说的一切的,不然不信就是欺骗,尽管她早就知道,妈妈前不久才跑完了马拉松,身体该是很好的。
生死面前,她还是记得她们自己有过的一些亲切快乐的回忆。小时候,在爸爸出差的日子,妈妈带着她和姐姐一起去游乐园玩过旋转木马,还有另外一个阿姨,妈妈和阿姨的话,要比和爸爸的多上很多。吃甜到腻的冰淇淋,融化了的奶油把脆筒也泡得软塌塌的,吃得满嘴都是,这次帮忙擦嘴的,不是姐姐,而是妈妈。
妈妈其实很耐心的,是不是?其实她很爱我们的,其实家庭关系变成这样,未必是她情愿的,但是没有时间了,要怪就怪自己长得太大,也出生得太迟了,于心在为数不多的温情母女时间这样想过。姐姐说过,爸爸和妈妈从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她们还会一起假装一下的。
更大一些时候,于心去上了和姐姐一样的国际寄宿高中,即便回家很少,她也发现了妈妈变得不爱在家里吃饭,更不爱看见孩子们,也变得不爱在家里过夜了,她是名义上的妻子和母亲,但于心猜到了她真正想当的是阿姨的女朋友。姐姐对这件事没有看法,她说无所谓的,这个家里的谁都一样。于心点点头,但她其实听不懂。
爸爸没有带她们一起出去玩过,他总是要抽很多很多烟,弄得到处都臭烘烘的。臭鼬父亲,于心这样说,姐姐就憋不住开始狂笑,但又笑完很严肃地让我别在他面前那么说。他不带我们出去玩的原因非常简单,用官方的话说,是要防止家属被罪犯报复,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不带孩子是因为他不想,可他还会说,也不是我不想,是我工作忙没办法。
没办法的,我必须这么做。陈于心知道的,那笔钱的下落、还有报纸上的因此流离失所的穷人。张家给的封口费一半落在了妈妈手里、一半被爸爸抢走了,就连妈妈已有的那一半,他也要时常争时时吵。
血液从爸爸的脖子上流出来,他的手还抓着他的来复枪,如今他已经从市公安局局长官升省公安厅副厅长了。于心沉曾经在网上看见过萨满教的鲜血祭祀,是要胜利的、荣耀的、光辉的战士才能流出血来祈求神的原谅。那时的爸爸和这种情况很像,胜利的警督、荣耀的父亲、光辉的丈夫,但要让妈妈原谅你,或许要等下辈子。
要问什么?有什么聊的必要啊。陈于心在妈妈死后的一次全家晚饭时,恶恶地盯着爸爸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你妈妈的死我也很遗憾,我平时对你们两姐妹实在抱歉,是我疏忽了。”
陈于心明白他永远不会在乎“以后”,也不会说抱歉和疏忽之后的弥补。既然他没有说,她也就没有必要去问了。
“等待别人来原谅自己、或是救赎自己,你知道的这很好笑的,永远不要这样,永远不要这样,于心。”妈妈和陈于心这样说过的,“倘若这个做错了的人不巧是你,那最好你不要想着别人会因为时间或者衰老能忘记,主动去道歉吧。”
纸条留在了已经空落落了的玻璃桌上,很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要走的。要是说到底谁有罪,我想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姐姐你说过的:无所谓,这个家里的谁都一样。保险柜里的现金我们分了吧,就此别过。
别告诉我要把尸体处理这样困难的事交给姐姐来办。这句是陈于心不知道的,她已经在公路边搭上了去湖岸市的乡村大巴,一个隐没人间难以被别人发现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