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珩披着一件玄色大氅,挺拔地立在廊柱旁,一盏盏花灯在薄冥中绽开,绚烂的灯芒撑开一片夜雾,映得那张俊脸清隽无双。
裴沐珩从黄维手中接过一册书递给她,
“上回说好给你的古方。”他语气温和,唇角甚至挂着一丝淡笑,即便如此,丝毫没有削减那生人勿进的气场。
徐云栖迟疑地接了过来,大约是习惯照顾病患,对着受伤的裴沐珩反而更自在些。
“多谢了,外头风大,三爷随我进去喝茶。”
夫妻俩一道进了屋。
稳妥起见,徐云栖着人给他垫了一个软垫。
裴沐珩念着前段时日徐云栖的照顾,主动与她寻话题,他问一句,徐云栖答一句,全然没了除夕那几日的温和关切。
裴沐珩有些纳闷。
明明那段时日,她对他关怀备至,不仅主动给他疗伤,甚至给他做点心,熬药汤,千叮万嘱,如今他好了,她反而生疏了。
裴沐珩想不明白,只能直问,
“夫人,你可是不高兴?”
徐云栖满脸惊诧,“没有呀。”原先悠闲搭着的双手垂下来,“三爷为什么这么说?”
裴沐珩总不能质问她为何变生疏了,他不习惯猜女人心思,未免以后发生类似的事,他与徐云栖商议,
“若哪日我做了令你不快的事,你可否直言?”
徐云栖一头雾水,“三爷放心,我没有不高兴,如有,自会告诉您。”
小的时候,爹娘离开时,她哭过闹过,后来发现哭闹没有用,她便不哭了,娘来探望她时,高高兴兴迎她进来,离开时,客客气气送她走,慢慢的,小小的她明白,快乐是要靠自己给的,她整日上山掘野菜,挖花生,甚至偷偷在地里烤红薯吃,每日过得不亦乐乎。
当明白不要把期望放在别人身上时,她再也不会不高兴。
裴沐珩看着坦然的妻子,放心下来,他平日最不喜矫揉造作撒娇使小性子的女人,妻子性情平稳,日后也能少些麻烦。
裴沐珩彻底好全是在一月之后,这一日他写了一封请罪折子叫人送去皇宫,皇帝顺驴下坡,先是斥他性子浮躁,尚需要历练,随后让他照管都察院,将江南盐道上一桩大案交给他。
过去裴沐珩伴驾文书房,只是备议谘询,如今下放六部,则是给了实权。
圣旨由内阁送到熙王手中,熙王拿着圣旨高高兴兴来到裴沐珩的书房。
“圣旨上写明,让你连夜赶去扬州,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裴沐珩接过圣旨,凑在灯下一瞧,便将皇帝意思参透明白了。
“通州粮仓那把火一烧,可是烧着朝廷的尾巴了,军粮不继,归根结底是国库空虚,陛下让我去扬州查盐道,实则是为了清查国之蠹虫,为国库增收。”
盐道侵吞由来已久,其中牵扯不少朝廷大臣,以及既得利益的各地大族。
裴沐珩看着圣旨上那朱红御笔,苦笑一声,“陛下这是逼我做孤臣。”
纠察国之蠹虫,便是与权贵为对,裴沐珩若隻想当一名干臣,那么便踏踏实实做陛下手中的剑,可他不是,他胸中藏有丘壑。
熙王轻轻骂了一句,“老狐狸,拿着对我的法子来对付你。”
皇帝用熙王,让他手掌三军为国征战,却又防着熙王拥兵自重,让他担任都督佥事,清查卫所屯田,肃清军中纪律,熙王为此得罪了一大票军中干将。
裴沐珩神色不变,捏着圣旨在书房内慢慢踱步,清冷俊逸的眼尾掩在浓睫之下,幽深难测,
“无妨,我早有法子,既能帮着皇祖父充盈国库,也不会自绝于朝臣。”
裴沐珩就这么南下了。
他南下这两月,皇帝着手对付大兀,大晋国库不够充盈,无法久战,为了速战速决,号称军中第一谋士,有当世张良之称的文国公受命前往北境,一面放出大晋军中缺粮的假消息,引得大兀上钩,一面悄悄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趁着大兀纠集重兵猛扑大晋之际,来了个瓮中捉鳖,狠狠挫了大兀兵锋。
恰值阳春四月,皇帝万寿节在即,大兀脱脱卡尔大汗遣儿子前往大晋给皇帝贺寿,并商谈两国和谈之事。
这并不非大晋与蒙兀头一回和谈,朝中依照惯例将和谈地点定在宣府行宫。
宣府行宫去京城两百里,上了年纪的皇帝,想起年轻时意气风发,南征北战,引万国来朝的伟绩,突然豪兴大发,打算将万寿节挪去宣府行宫举办。
年迈的皇帝要出行,朝中闻风而动。
何人留守,何人随驾,都极有讲究。
太子一党,很快抓住这个机会,上书皇帝,请求皇帝将太子放出来,让他将功折罪,好叫皇帝安心去宣府巡视。
换做过去,每每太子有动作,秦王定要针锋相对,分庭抗礼一阵。
但这次,秦王没有。
忍辱负重三个月的秦王,暗中寻来心腹幕僚商议,
“陛下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