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萧星淳伸出手去接,雨珠打在手心里并不凉,甚至带着一丝空气中被日光烧灼过的暖意。
沙漠边缘的气候就是这样,白天晒得要要命,到了晚上,温度又降到不得不穿上外套。这场雨再下上一会儿,雨水便不会再这么温柔。
时澈不知在想什么,他已经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但萧星淳看着他的剪影,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时他充满震撼的眼神,和久久凝视她,久到眼尾漫出酣红的茫然和惊诧。
很显然,她的身份远在他意料之外。
从那时起时澈便沉默下去,若不是偶尔颤动的眼睫,他将如同雕塑一般安静。
缓慢的雨声本来有节奏地平稳演奏,但从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过后,突然变大的雨水顺着纱窗流进室内,地上随即漫开一条细长清凌的小河。
时澈关上窗子,水声戛然而止,只有偶尔风将树叶吹到玻璃上的声音还在循环往复。
萧星淳也眨了眨肿胀的眼睛,看着他来到自己身边。
时澈另只手提着个黑袋子,里面是两只新手机。
他按着一侧,亮起的屏幕让她突然生出几分即将要见到亲人的兴奋。
“之前的电话里有窃听,我已经丢了。”
时澈熟练地插上电话卡,把手机递给萧星淳。
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很有重量感。
“联系你的家人吧,报个平安。”
他说完便拎着另一只盒子往外走,神态自若地合上门,待她如常,从始至终未提一个“萧”字。
随着门合上,萧星淳收回凝视的目光。她屏息打下一串熟悉的号码,片刻后,过了电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出。
温润而低沉,又带着一丝被焦急灼烧过的苍哑。
“纯儿?”
萧峋倏地看了眼手机,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萧星淳的脸来。
“大哥,是我。”
萧峋等这一声等了太久,恍然听到妹妹的声音,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天萧家人过得如坐针毡,还有叶家的舅舅舅妈,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失踪憔悴不已。
特别是萧星淳的父亲,这些天来他瞒着妻子,让叶家的一对儿女哄着姑姑出去“旅行”,还要在和妻子通话时表现得云淡风轻,每一次隐瞒伪装,都让他像赤脚行走在烧红的烙铁上那样难熬。
“我这里有一伙人贩,要处理掉。”
萧星淳回想起那些人,眸光微凛。
“三天后,我会到离界线只有十几公里的x城,这个电话我会一直带着。”
“好”萧峋抚摸着听筒的位置,又听那头顿了一下,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开口:“大哥,还有一个男人,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随你。”萧峋顾不上心里发酸,只要她能平安回来,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他捏着眉心,放低了声音:“别说一个男人,就是八个男人都行。”
-
“你。”
时澈欲言又止。
他又整理了一下想要问的话,让问题显得不那么突兀:“你刚刚,打完电话了?”
“嗯,给我大哥。”
萧星淳回答得轻描淡写,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时澈微怔,紧接着皱起眉。
一道浅浅的褶皱,给他冷峻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忧郁。
踌躇反复。
“你大哥?他,会来找你吗?”
对家肯出这么大的代价要萧星淳的命,不过是因为她是继承人,单一个萧家小姐的名头,根本不值这么多。
时澈问的问题让萧星淳的反应难得没跟上。
“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从他低沉克制的声音里品出弦外之音。
“你是觉得我大哥会装装样子,然后把我丢在这儿自生自灭。或者直接借刀杀人最好,这样他既不用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又有机会当继承人。”
萧星淳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直白的解释又换来时澈一阵沉默。
他沉着浓密的羽睫,余光却将所有重心都倾压在窗口那一道身影上。
直到发现她并未动怒反而有浅笑扬起,他才转过头真正看她。
“我的意思是,如果最小的孩子做了继承人,大的那个会不会”
萧星淳饶有兴味地将唇又抬起一点,她并不为时澈的不解而愤怒,事实上,她很高兴时澈能对她说这些。
她走近时澈,挨着他坐下。
狭小的沙发椅因为她的加入更显得更加拥挤,两个人用的同一瓶沐浴液,当不同的人身上有同样的气味,很容易卷起暧昧。
“我大哥从小温柔细心,待人有礼,他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自己未来的妻子找一个世外桃源定居。”
“至于我二哥,他和大哥是一对双胞胎,他这个人咸鱼惯了,性格随和得很,嘴也会说。我们都觉得啊,他去当什么江湖骗子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