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美丽的物种,萨林在他的庇护下长大,在草地里打滚,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让温华的灰暗阴沉人生再一次感觉到了快乐。
方晚听着他的故事,感受着他语气中细微的变化。
“尽管如此,萨林不可能在我膝下一辈子。”温华接着说,“人工饲养的猎豹发情率极低,我需要不断训练它的捕猎技能,最后放归大自然。”
“虽然我跟它建立的信任,但我必须教它见识到非洲草原的生物,知道哪些生物可以食用哪些生物必须避开,如何利用草地的保护色来掩盖自己逼近猎物,它必须随时保持警惕,来适应野生环境。”
在萨林六个月大的时候,背后的深灰色的鬃毛都没有褪去就进行了第一次捕猎,但很不幸,它选错了对象,选择了几头长颈鹿。
虽然命保住了,但萨林的腿受了伤,血肉模糊,温华当时紧张的不行,最近的救助站都在几十近百公里外,不过运气很好,有一位兽医路过,他们当场做了手术,萨林恢复的很好。
温华日日夜夜地陪着它,看着它从一瘸一拐地又在他的面前蹦蹦跳跳的时候温华才放下心。
“然后我又继续带着它训练捕猎技能,但在镜头下我看着总是很担心,它还太稚嫩,捕猎目标常常会选到斑马角牛这种体积庞大的动物身上,而且对此来说,最大的威胁不仅仅是草原上其他的捕食者,而是人类。”
“听说过虎王拉贾吗?它因为名气太大而引来某些富豪的虚荣心,为了得到它的皮而雇佣人进行偷猎,最后皮被扒下,脸被砍掉。我必须告诉萨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亲近,它跟我生活在一起太久太久,也许以后会把猎枪误认为友好而丧命,毕竟人类的思想很简单,他们在本地贫穷的地方连自己的养不活,谁管你是不是濒危野生动物,谁给我钱谁就是老大。”
“所以我雇了两个本地人,总是对萨林扔石头,恐吓威胁,我在镜头里看着它越走越远时,心中五味杂陈,好像孩子终于平安长大要远行独立了,却又私心认为我可以养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它终归是大自然的生物,当然还是要回到自然里去。”
说到这里时,温华语气顿了顿,眼眶泛酸。
“当萨林终于独自捕猎一头羚羊时,我知道它应该独立了,在放它离开时,我为它戴上了定位项圈,也许是因为萨林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我不用给它打麻醉枪也成功地靠近并且戴上。”
那是温华人生第一次彻夜难眠地焦急,他守候在信号记录仪面前,整夜不安,担心它第一次独立是否会不习惯。
然而……第二天驱车去观察时温华就发现了萨林的尸体。
“方晚,你可能不太懂我当时的感觉,我真的觉得就好像是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一下子死在我面前,这种丧子之痛让我抱着它的尸体沉默流泪,对比着它小时候在我怀里嬉闹打滚一样我开怀大笑一样。”温华语气淡淡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掩盖什么。
前面的灯光从茂密的丛林中渐渐透了出来。
“后来根据萨林身上的伤痕对比发现,大概是误闯狮子领地而被袭击,因为只有致死伤而尸体尚且完整没有被进食的现象在,对于它们来说,这不是肚子饿,只是在为了减少竞争,就像偶尔也会有猎豹杀死幼狮。尽管我明白这一切都符合自然法则,但我仍然伤心了很久。”
后来温华就离开了那里,但他在国外有很大的草原私人场所,因为救助了不少动物养在那里,国际动物协会后来赠送了一只小猎豹给温华,也是因为母亲去世而无法成活并且带有先天疾病。
但温华并没有亲自带它长大,那种失去重要之物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故事讲完了,温华也背着她再度回到了正道上。
他们开始走下阶梯。
方晚沉默了很久,趴在他的背上,却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对清闲那么冷漠,明明很想抱它,但大部分时候都会冷漠地走开或者无视掉。
因为害怕失去。
因为害怕付出感情,却只能在第二天看到它被撕裂的尸体。
方晚真是越来越想知道他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了。
她突然伸手摸向他的脸,那张棱角分明又干净的脸。
温华没有阻止,任由方晚的手指在她的鼻子,眼眶周围游走,最后摸到了他额头上泛起的细微汗水。
方晚擦了擦,轻声说:“别哭,眼泪会冻住的。”
“傻瓜……”温华嗤笑,收了收眼眶传来的酸涩感,“那是汗。”
“我知道……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