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还是这么做了。”
季长川面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神情,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今日。
“臣面对娘娘之时,并未有预想中?那?般开心,臣不敢看娘娘的眼睛。”
季长川垂首,“娘娘总是在透过臣,看她的郎君。”
燕珝闭上双眼,看着他。
“她何时,变成这样的,”燕珝声音凝涩,“醒来后便如此?么。”
“臣当日追韩氏女时,发觉她也?正在追着什么人。怕边防图泄露,扣下韩氏女后便沿着轨迹追去。那?日雨大,娘娘一人独身骑着马,应当是雷声惊了马,将娘娘甩落。”
“臣见到娘娘时,娘娘脸色苍白,不知?淋了多久的雨,臣只怕她……”
季长川看着天牢中?无处不在的黑暗,像是回到了那?个雨夜。
“娘娘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她只是……”他顿了顿,“娘娘一声声呼唤,想要寻她的夫君。”
“臣有私心,冒认了一切。”
季长川抬首,“一切都是臣之过,娘娘是懵懂之时被臣蒙骗。”
燕珝缓缓站起?身,看着他。
“她如今,连朕也?不认识了。她只认你。”
“娘娘如今还未想起?,等到想起?,眼中?心中?,便只有陛下了,”季长川手一点点抓紧身下脏乱的茅草,“但臣寻来的大夫道,娘娘脑中?有瘀血,不可刺激。”
“……只能待她自?己想起?。”
“一旦刺激,强行回忆,便会头痛不止,全?身抽搐。”
季长川已经没了力?气,气若游丝,说完这些便不语了。
“长川,”燕珝悠悠轻叹,他们这样多年,终究是回不去了,“朕只想知?道,你……”
“罢了。”
他转身,避开了季长川抬起?的视线。
黑暗中?,他瞳孔渐渐熄灭,没了原先的神采。看着他此?生的挚友一步步走出牢房,消失不见。
“给他的腿接上,送些饭食,别让他死了。”
燕珝冷声吩咐。
孙安作为掌事太监,历来最会揣摩圣上心意,这会儿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谨慎起?见,他还是多问了句:“陛下,可还需要别的什么?”
“不必。”
燕珝揉着眉间,吩咐道。
“旁人若问起?,便说朕派他外出公务。”
走出天牢,骤然?投来的日光有些刺眼,他皱了皱眉,快步迈向福宁殿。
宫道深长,燕珝从?未觉得冬日的日光这样冰冷,他的爱人不记得他,他的挚友都背叛他,果真居于高台之上,周身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他快步走回,就在将要推门进殿之前,忽得止住了脚步。
她受不得刺激。
她……不想做阿枝。
燕珝闭了闭眼,长舒出口气。生平从?未遇到过这样难以处理之事,他要如何……如何。
他盼着她记起?,又害怕她记起?。
身为云烟的她害怕他,身为阿枝的她心中?有他却?想逃离。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那?种结果更坏。
他想知?晓她的心病可好,她的味觉可好,身子可康健。
太医只能诊断她的身子,不能看到她的内心。
孙安看着陛下这般犹疑,忍不住道:“陛下……若实?在……奴才去唤付娘子来,同皇后说话,可好?”
“不成。”
燕珝倒是不怕付菡再?帮着她逃,现今在他的眼皮底下,任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付菡能陪她说说话倒还好,只是她这会儿脸上的红肿只怕还没消,贸然?吓到了她,反倒不美。
燕珝正准备进屋,忽得又想起?一事。
“日后,莫唤她皇后。”
孙安何等机灵之人,赶紧道:“陛下,奴才唤云娘子,可好?”
满朝皆知?皇后娘娘死于走水,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了个干净。明昭皇后的牌位还放在皇家的祠堂,若娘娘忽然?回来,只怕有损皇室威严。
燕珝想的倒不是这些。
季长川做了千万件错事,但有一事倒做对了。
往事如云烟,她做云烟,倒无不可。
比之当年身不由己的北凉公主,自?在许多。如今凉州收复,凉州京城还有着她的一些兄弟姐妹,若是日后拿着她的身份要挟,只怕她会为难。
燕珝道:“就这样吧。”
孙安得了令,立马吩咐下去。
他进屋,正好瞧见云烟坐在榻上,不理身旁的宫女。
侍女道:“娘子,这些杂物?交予奴婢,奴婢定会收好,不会丢失。”
“不成!”云烟扭过头来,颇有些张牙舞爪,凶狠地护着自?己的东西。
“这是我?的东西,你们这些恶人……”
燕珝走来,摆摆手,让宫女下去。
宫女行了礼,退了出去。
“何物?这样宝贵,”燕珝靠近,看着她双手交叠护在怀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