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
阿枝音色淡淡,好似春日刚破冰的溪流,“殿下愿为妾的事忧烦,妾不胜感激。如今战事将起,妾为北凉人,无颜在秦苟活。”
“祭旗一事争论?月余,殿下即将率兵出征,便?莫要在此等?小事上浪费时间。”
阿枝将袖中藏好的短刃拿了出来,纯黑色的刀鞘看着冰冷无情,好像下一刻就能夺去人的性命。
“你这是做什么??”
燕珝站起了身,声音中夹杂着寒气,“把刀放下,生死不是你可?以胡闹的。”
“妾没?有胡闹。”
阿枝细白的指尖摩挲着刀柄,继而?用力一握,手掌的边缘渐渐发白,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妾是北凉人,无法亲眼看着战事不管。但妾能力有限,只能以自己?一命,求殿下,放过?北凉无辜百姓,”阿枝低垂着眼,将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的话语念了出来,“皇室之罪,百姓何辜。求殿下看在妾这条命的份上,莫要让战火蔓延到百姓身上。”
“娘娘爱民是好事,只不可?拿性命开玩笑,快将刀放下……”
“本?王竟不知,本?王的侧妃还有这样的一番仁心。”
语气寒凉,燕珝指上的玉戒被攥紧,骨节发白,一手按在桌前的笔墨上。
“你就这般无私,为了对?你并不好的北凉人,要献出自己?的命?”
阿枝在北凉不受宠是多年前众人便?知晓的事实,她如今的性子?,和幼年在北凉的经历密不可?分。按照常理,少有人还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以自己?性命来为这些与自己?根本?无关的人求情。
“你先起来,地上凉。”
燕珝拂袖,从桌后绕到前来,眼神示意季长川,后者会意,视线落在那刀柄之上。
二人甫一靠近,阿枝便?如惊弓之鸟,双手紧抓着刀鞘,向身后缩。
“妾知道妾有些疯魔……在殿下眼中,可?能又更加粗俗无礼了些,”阿枝满头的珠翠轻颤,发丝因为动作微微摇晃,“妾不敢承认殿下说的无私,妾有私心。”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甚至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子?的微微震颤,握着刀柄的手开始发麻,熟悉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
她知道自己?又开始不正常了,舌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是她自己?又咬到了脸颊内侧的软肉。在满是苦味的口中,铁锈般的血腥味竟也显得稀奇。
她有私心,她并不纯粹。
阿枝微微后仰,“妾心里想着殿下,不敢称无私。”
“妾的阿娘已然亡故,这个世上,唯有殿下能让妾挂心。”
她少见剖白,有些话说出口后,倒也没?那么?想象中那样难以启齿。
燕珝方要抬起的手微顿,“……阿枝。”
他语气微凝,带着意外与凝涩。
“你阿娘,何时的事?”
阿枝静静地看着他,燕珝猛然想起那日,他分明快要知道的。
分明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知道的。
阿枝看他顿悟的模样,眼眶有些微微发热,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眶,“没?有我,你会更好。你不需要我。”
而?我需要你。
她在心里补充。
她轻拨刀柄,柄身脱离刀鞘,露出一截寒光。
“祭旗一事朝中并未有定论?,娘娘莫要自伤。”季长川急急出声,
“未有定论?便?是还有争议,有争议便?会扰了殿下的心,”阿枝眨眨眼,看向他,“就当是我懦弱自私,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把事情往殿下身上推。”
她拔出剑,季长川想要靠近,却被她直勾勾地看着,硬生生看得人背后发毛,不敢接近。
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线,目光几乎都要凝在这薄薄的短刃上,稍一抬手,便?听一声闷哼。
燕珝顾不得许多,上前按住她的细肩。左肩本?就有伤,被长指按住伤处顿时脱力松开了手,刀刃被他一把夺下。下一刻,银白色的刀光又消失在了刀鞘中。
短刃被扔到了房间的角落,坠地之时发出了一声闷响,听得人心颤。
阿枝捂着左肩,坐地看向他。
视线朦胧,她觉得自己?没?哭,却渐渐看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