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了扬下颌,示意他就站在原地,背着手牵住燕珝的衣袖,扶住他。
燕玮调笑,“你们北凉人的待客之道便是这样的吗?臣弟好心将小皇嫂的婢女带回来,又送上好礼。不过是想来看看六哥的伤,没有茶便罢了,甚至都不准臣弟坐下,这是什么道理?”
他语气凉了些:“果真是北凉女子,不知礼数。”
阿枝知道是自己失言,让他揪着了错处,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不懂大秦人的勾心斗角,总是话里有话弯弯绕绕。
燕珝安抚似的在她肩头拍了拍,让她不要生气。
燕玮见两人如此,自己寻了桌椅坐下,自顾自倒了茶,轻啜一口。
眉头皱起,“六哥果真与以前不同了,从前只喝上好的西湖龙井,一年只得那么些,都给了六哥。还要用雪水花露细细煮茶,就这么一杯,便值千金。”
“你要说什么?”
燕珝语气寒凉,看燕玮这般作态,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来探望。
“只是来探望六哥而已,”燕玮眼神无辜,“听说六哥如今已是个废人,趴在床上下不了地,双腿残废,只怕日后就算养好也不良于行。”
“弟弟听说了这些,怎么能不上门探望呢?只是没想到,传言也不可全信。”
“小九,”燕珝反握住阿枝的手腕,将她向后拉,“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从前的你绝不会这样说话。”
“何时?”
燕玮轻笑,“臣弟一直是这副模样,只是皇兄从未将臣弟放在眼中罢。”
“孤何时未将你放在眼中,你与孤一同长大,孤自认将你当作亲弟……”
燕珝长眉压着双眸,面色因长时间站立有些苍白。
燕玮坐在原地不懂,目光转向还没进入状态的阿枝。
“小皇嫂可知这婢女为何被罚?”
阿枝咬住唇,看了燕珝一眼,没有说话。
燕玮也不恼,“路上冲撞了贵妃娘娘的车驾,在贵妃娘娘教她规矩的时候还敢攀扯太子侧妃,怀里的东西一看便是偷的,手上不干不净,想来就是那黑心奴仆偷了小皇嫂的东西出去。”
“不是!”阿枝下意识反驳,“那是我……”
“是什么重要吗?”燕玮反问。
“小皇嫂前几日在满宫妃嫔面前给贵妃娘娘闹了个没脸,不过是给下人挑个错处,小皇嫂便急了?”
阿枝没想到竟是如此,檀口微张,看着软塌塌没有一点意识的茯苓,全然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牵连。
燕珝握住阿枝腕上的手紧了几分,“说完了吗?”
“没有。”
燕玮喝完了那杯并不好喝的茶水,站起身看向他。
“皇兄看来也明白了臣弟要说什么吧?今时不同往日了。”
“——若在从前,谁敢对东宫的人放肆?”
阿枝似乎也明白了些,看着燕珝,轻声安慰:“你不要理他。”
燕珝的指尖轻轻搭在她腕上,没有说话。
燕玮听见阿枝的声音,面上带着笑,声音却阴沉。
“六哥就是这样,总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父皇如此,母后亦是如此,就连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外邦公主也能护着你。”
“偏你心机深沉,总能将他们哄得服服贴贴。而我呢,我就只能在你身后,当一个陪衬。无论我怎么做,做得再好,也永远得不到认可。他们的眼中,只有你一个!”
燕玮扬了声音,语气有些吓人。
燕珝没有说话,阿枝见他那样,忍不住道:“想要父亲母亲的喜欢、便去争取呀,为何要怪他。难不成陛下皇后不喜欢太子、便会、喜欢你了么?”
越是紧张,说话反而流利许多,语速微微有些快。
“从前你是天之骄子便罢了,有王家做你的支撑,还有太子的身份,整个东宫宛若一小朝廷。可如今你已是废人,父皇竟然还念着你,一个不忠不孝之徒,父皇为何会念着你!”
阿枝看燕玮的样子都有些疯魔了,姿态骇人,紧紧抓住了燕珝的手臂。
“北凉公主予你做侧妃,看来父皇心中仍念着旧情。昨日家宴,父皇又提起你。”
“……不过无妨,”燕玮的声音恢复了镇定,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父皇已经下旨,将你贬为庶人,迁去南苑,无诏不得入宫。”
“这辈子,六哥就老老实实呆在南苑罢。若是去了,臣弟会向父皇求情,将你葬入皇陵的。必不会让六哥的魂魄在世间漂泊。”
燕玮一步步上前,无视阿枝眼神的警告,走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