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一家子全部去死!!
……
周念这么看着,开始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发颤,仿佛她才是住在门里面的那个人,那些字眼也全部是针対她的。她的牙齿也开始格格打颤,突然觉得好冷,像被射成筛子的活靶,没有一点抵御风寒的能力。
这就是鹤遂的生活吗。
这样的……
这样的让人难以接受。
周念终于知道,鹤遂家的门为什么会这么干净,干净到清汤寡水的程度。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觉得奇怪。
现在终于知道答案。
周念直接取下肩上的画板,连着手里的画具箱一起放在地上。
然后直接朝着鹤遂走过去。
听见箱子落地的声音,鹤遂才注意到巷子里有人来,转头,发现是周念时,动作顿时停住。
他的手停在一个没擦完的“死”字上面,眼里有点意外,语气却很平静:“你怎么来了?”
周念脸色不好看,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看他。她径直来到两只铁桶前,蹲下身去,伸手扯过桶沿上搭着的湿帕子。
铁桶里一只装着汽油,一只装着水。
油漆直接用水是很难擦掉的,先用汽油会好擦一点。
看来他很了解,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周念,你干嘛?”鹤遂低眼瞧着她。
周念没理他。
这是鹤遂第一次从周念身上看到一股很强的倔劲儿。她那么瘦小一只,风都能吹倒的羸弱,偏偏此刻凛着一张小脸,表情特别严肃,眼神坚定得像是在进行某种宣誓。
周念把湿帕子放进汽油里,浸泡,汽油味直冲鼻腔。
等帕子全部打汽油浸湿。
鹤遂清郁的嗓音低低响起:“周念,不用你来弄。”
周念低着眼,一个字也不说,自顾自地去把吸满汽油的帕子提起来,用小手费力地拧着。
见状,鹤遂皱眉,神色冷下来,看上去非常不悦。
下一秒。
他骤然弯腰,迅速握住周念的手腕,嗓音沉得凝冰,警告的意味很重:“周念,你这是画画的手。”
画画的手怎么能干这种活。
他怎么配。
周念被他握得动弹不得,手里的帕子没完全拧干,浓腻的汽油正一滴一滴往下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和瓦檐下坠落的残雨声重合在一起。
鹤遂弯腰,黑眸里迸出寒光,声音沉得渗人:“帕子放下,去洗手。”
周念抬头,面无表情地対上鹤遂的眼睛。
他的眼里是警告。
她的眼里是坚持。
周念发现自己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她虽然还是害怕戾气深重的他,但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打她以后,也变得愈发放肆。
“我不要。”周念用另一只手,重重推开他握着她的那只手,“画画的手又怎样?我的手又不是只能画画。”
说完,她直接站起来,随便拧一把帕子,就开始抬手擦门上的字迹。
周念擦的第一个字就是鹤遂刚刚没擦完的那个“死”字。
就算用的是汽油,也因为她自身的力气很小,就显得擦得特别吃力费劲。
饶是这样,她却反而较劲般擦得越来越用力,皱着秀眉,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周念,鹤遂沉默良久,他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看她专注的神情,不停在空气中摆动着的瘦弱胳膊,还有她那双在这样氤氲雨雾里显得格外明亮的双眼。
时间在木门上滑落的汽油液体中流逝着。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
最终,鹤遂败下阵来,他缓和脸色,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周念,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这么生气干嘛?”
周念吊着脸,一边用力地擦着门上油漆,一边没好气地怼他:“鹤遂,你别不领情。”
鹤遂拿着帕子的手撑在门上,侧身対着周念,低懒地轻笑了下:“我哪有不领情?”
周念抿紧唇不说话,不肯再理他。
“生气了?”
少年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洒脱风发,吊儿郎当地低头凑近周念,“真生气了?”
周念好想骂他,又不敢真的骂他,只敢超级小声地嘟囔:“鹤遂,你烦不烦啊……”
鹤遂侧过脸,拿耳朵贴近她,笑弧在精致的侧脸上扩大:“你说什么?大点声。”
周念忍无可忍:“建议你戴个助听器。”
鹤遂不恼,只是看着她笑,笑起来时一张俊脸耀眼得像三月艳阳的天。
周念用余光瞥他一眼,发现他就看着自己笑,一下子将她搞得很难为情,脸上微微发热,人也有轻微的晕眩感。
“你别看着我笑了……”她慢吞吞地说。
“上次是谁说的?”鹤遂漫不经心地笑着,声息慵懒,“说我笑起来好看,还说希望每次见到我,我都能是笑着的。”
周念:“……”
她当场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