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垂落的风铃响了响,几隻细绳系住的琉璃蝴蝶,在晚风里蹁跹。裴昇的说话声被清脆的响动打断,他挪开听筒往上看,一晃眼是几只要扑向繁星的蝴蝶。
“裴总?”电话那头没得到答覆,略等片刻又问。
“嗯,我听着了,明天返程开会再说。”裴昇下意识在口袋里找烟,指尖顿了顿,口袋是空荡的。
习惯是可怕的,几年过去还是会不经意跑出来,尤其在他陷入思索时,总习惯性地想抓个烟盒,磕开盖子抽一根。
远洋的事务还未结束,他是临时返回国内,没留下太多逗留的时间。
风中有金银花香,春末夏初时抽出嫰青色的藤条,攀在它够得到的任何东西上,从下往上开满黄白色细长的花。
裴昇记得这种气味,它们填满街头巷尾时,裴昇和周颜客客气气达成情侣关系,在一个平凡的春末夜晚。
云杉庄院内不停车,往外去的石板路磨得很平整,聘请的员工拿一把竹条扫帚,沿着一边慢吞吞扫尘,走到头再徐徐返回,为月光铺开一尘不染的路。
这样的过程不像劳作,像主人在自家院子乘凉,漫不经心清扫脚下的路,拨弄着打发时光。
裴昇挂了电话,没急着回包厢,想让耳朵暂时偷个清闲。
人来人往的门廊里,偶尔有人向他打招呼,裴昇一贯是报以笑意,点点头表示他的友善。
也会有人看不懂眼色,停下来要同裴昇握手,他眉头微微抬起,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耐,笑仍挂着,伸出手轻轻一碰。
“裴总,多年前见您就是风华正茂,如今一点也没变。”对方递出一根烟,品牌选得很讲究,是裴昇以前常抽的那款。
“谢谢,我戒烟了。”裴昇把烟推回去,怕还未燃烧的尼古丁味跑出来,沾到他身上,“今天是家宴,先告辞。”
躲不到清净,裴昇转身便走,借着廊光看腕表上的指针,周颜应该快到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一下下赶得很快,令人担忧是否会摔倒。
“哎呀,你慢点走,没迟到!”余覃远远地喊,说话声随脚步颠簸,“裙子又长,别绊着了。”
裴昇听了便回头,看见周颜提着粉色长裙裙摆,走在洒满月光的路上。
造型团队给她做了卷发,一圈圈波纹披在她肩膀。其实她适合绝大数造型,但裴昇很早就和她讲过,“如果你是为了取悦我,没必要折腾自己,黑色直发就很好看。”
后来周颜经年累月地养着长发,像一把涂了油料的绸子,日光下亮得格外动人,是不怯阳光的健康美感。
“伯父、伯母,晚上好。”裴昇迎上去,握着周颜的手,把裙摆散下来,“慢慢地走,急什么?”
“急着早点见你呀。”这种话周颜说过成千上万次,脱口而出的时候,一点也不见娇憨。
他捏了捏周颜的掌心,温热的,再跑两步就要沁出汗。
一路领着往包厢去,余覃话匣子关不上,夸裴昇选礼服的眼光好,定餐馆的眼光好,总之他哪里都是好的,随手抛出个什么,也能夸得天花乱坠。
周恪庭还是不善言辞的旧模样,一辈子教书先生,走上讲台能滔滔不绝,走下讲台就讷口少言,跟在母女两后面点头,做个事事有回应的角色。
门一打开,余覃声音放得更大,兴高采烈拉着季舟陵的手,一阵忙忙碌碌地寒暄,听上去聊了不少,细听全是几个词反覆来回,“好、最近都好、过得挺好。”
更多的话没有,生活隔得太远,交流的时间成本变得高昂,不如场面话来得动听。
周颜面前上了一杯普洱,与其他人一样,温着细密的水汽,正宜品尝的时候。
茶杯被裴昇兜手盖上,喊来包厢服务员,问她提前备好的热牛奶在哪里。
听得备餐间吱呀两声,周颜的茶水被收走,换上一杯纯白的热牛奶。
“茶喝多了睡不着。”裴昇这样说着,自己却喝了一口。
“对,颜颜你喝牛奶。”余覃时常是第一位应和裴昇的人,有时耳朵都没来得及听,头已经迫不及待点了两下。
周颜无所谓喝什么,手在包里数一板凹凸的数量,被今天那则视频搅浑了头脑,陡然想起来忘掉的事情,站起来往卫生间去。
再回来时,裴昇拿着一盒新采的茶叶,放在桌上推给余覃。方方正正的纸包擦着木板,从头到脚找不到一个字。
越是没有名字的,越是贵重。
“这是从前战友送的,今年第一批新茶。”裴昇侧着脸,与周颜父母说话时,一向专注地看着对方。
几乎没回头看周颜,他的手却直接寻到周颜的手,握在掌中紧了紧。
笔杆养出的薄茧子,总会磨着她虎口的弧度,来回轻轻地蹭。
菜式准备得寻常,清淡的鱼肉和鲜汤。味道是其次,主要是这排场,对不起周颜两个半小时的造型。
她看见备餐间半掩的门,露出一块粉蓝调的奶油,是生日蛋糕泄露的一角,迟迟没有端上来。
杯盏渐缓时,裴昇搁下手中餐具,不急不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