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
不到半刻钟,周敏来了,将外袄褪去,隻穿着件家常褙子迈入暖阁,谢云初见她穿的单薄,立即让了位置请她上炕床坐。
周敏却坐在方才王书淮的位置,嬷嬷给她递了个手炉,她抱在手心回谢云初的话,
「外头风大,下了冰渣子,我身上沾了寒气离你远些。」
谢云初瞪她,「我有这么娇气吗?」
周敏听了这话,指着她笑问春祺,「哟哟,你家主子如今是不问魏晋了。」
谢云初麵露讶色,「怎么回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春祺立在暖阁外沿的雕漆木柱旁,笑着回,「今日辰时大厨房给您送来了一盘粉蒸鱼丸,二爷一眼瞟见里麵有鱼刺,发了好大一通火,奴婢瞧了是一根极小的软刺,原也不打紧,这样的鱼丸您以前也吃过,隻是二爷责罚,奴婢们自然谨记在心,以后更要小心才
是,因着这桩事,厨房管事均受了罚。」
谢云初抚了抚额,难怪周敏一来便笑话她娇气。
周敏笑道,「这还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六弟妹与六弟也因着这事吵了一架。」
七月初长公主丧期满一年后,身为嫡孙的王书业除服,四太太和四老爷紧锣密鼓把定好的儿媳妇娶进门来,对方是颍川侯府的嫡女,父亲时任工部尚书,也算晋宁一派的老臣,这位郑姑娘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活泼率真,脑子想什么便说什么,偏生王书业是个直性子,说话从不拐弯,夫妻俩几乎一日都能吵上三回,
谢云初瞠目,「这话怎么说?」
周敏道,「今日厨房也给六弟房中送去了鱼丸,大约是这事传到六弟妹耳朵里,六弟妹打趣六弟,让他帮忙挑挑刺,六弟却道六弟妹矫情,把六弟妹给惹急了,骂他书呆子,说什么『读书比不上兄长便罢,为人处世怎么也不学一学』,这话彻底激怒了六弟,六弟指着铜镜道,『你拿我跟二兄比,你自个儿怎么不跟二嫂嫂比比?』,得了,这话一出,六弟妹气得回了娘家」
谢云初闻言哭笑不得。
六弟妹郑媛媛嫁进来也有三个多月,谢云初与她打过交道,人生得珠圆玉润,是个没有城府的小姑娘,四太太起先看重对方的家世和性情,郑媛媛是活泼讨喜,偏生娇生惯养,恨不得丈夫也把她给宠着,王书业是个直筒子脾气,没有王书淮的沉稳,也没有五爷王书煦的圆融,不懂得如何哄媳妇,以至于二人撞在一处,日日都要上房揭瓦。
四太太为此都快愁白了头。
「夫妻嘛,总该有个磨合的过程。」
周敏颔首,「谁说不是呢,待会我让书煦去劝劝六弟,让他去郑家把人接回来。」
周敏最幸运的是丈夫知根知底,事事敬重她,婆婆是自己姑母,拿她当亲女儿疼,没有婆媳矛盾,即便当初进门有些委屈,比起踏踏实实的好日子,便微不足道了,可见万事也讲究缘法。
谢云初想起无意中听林嬷嬷提起国公爷请了太医,问道,「祖父怎么样了?」
周敏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脾胃受凉,昨日夜里吐了一遭,今晨便好了,对了,有桩事正要告诉你,长公主故去一年了,四叔前几日与我公公商议要不要使了个人伺候祖父」
谢云初听到这,微微愕然了一阵,「然后呢?」
周敏执着手帕掖了掖唇,低声道,「事儿还没成,消息传到祖父耳朵里,老人家便把二位老爷叫过去骂了一顿。听祖父的意思是年底要回青州,怕是以后都要留在老家了。」
谢云初没做声了。
自王书淮主政朝堂,国公爷再也没出过门,长公主自刎奉天殿,大约给国公爷不小的冲击,夫妻四十载,权力博弈之余,总该有些夫妻情意。国公爷这一生栉风沐雨,背负沉重使命,经历了两任妻子生死,其中辛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周敏坐了一会儿,外头有管事请示,她便披上轻裘缎
麵披袄匆匆出去了。
提到如今的国公爷,谢云初便想起前世的王书淮,不知前世的他,当如何了?
念头还未落下,门口处传来一道熟悉却久违的嗓音,
「姐姐我回京了。()」
谢云初一听是谢云佑的声音,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忙扶床栏探目望去,却见珠帘处空空如也,半晌不见谢云佑过来,待要开口唤他,又见春祺亲自撩起珠帘,穿着六品缂丝鹭鸶补子的谢云佑,抱着个红色鸳鸯襁褓过来了。
原来是看孩子去了。
谢云初重新躺下,笑吟吟问,「你何时回的府?可看望父母了??[(()」
谢云佑还在逗怀里的婴儿,径直往她对麵的圈椅坐下,春祺怕他冷,连忙将一盖了被褥的烤炉挪到他脚边,
「我刚回来,先来探望姐姐,待会再回去。」
谢云佑目光凝在孩子身上未动,有些爱不释手,「姐,这个小外甥可真像你,让我想起你小时候。」
谢云初也有些馋孩子,连忙招手,「抱过来给我看看。」
谢云佑起身抱到她身边来给她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