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必定是想吃鹿肉,又舍不得杀生。
她不敢做的事,他来做。
她想要的,他来替她取。
“唰”的一声,箭矢离弦,信王弓还不曾放下,隻觉眼前一晃,又一道更快的箭矢从另一个方向破空而来,直直对准他的箭矢撞去,只听见不大不小的一声砰,他的箭矢被那人的箭推着一同没入石缝里。
信王收了弓,视线淡淡投过去,王书淮将弓收入身后,不疾不徐策马过来。
信王不意外王书淮的出现,毕竟方才齐伟的信号箭他瞧得清清楚楚,
“王大人好射艺!”
“不及信王殿下百步穿杨。”王书淮在马背上拱手一揖。
信王还了一礼,指了指那头被惊跑的小鹿,“云初今晚的鹿脯宴是没了,她好不容易出一次京,王大人就为了跟我置气,枉顾她的心意。”
王书淮张望远处的妻子,她正与王怡宁环绕花丛扑蝶,玩的不了乐乎。
“枉顾她心意的是在下,还是信王殿下你?她不想杀生,你又何必替她造孽?”
信王冷笑,将弓箭扔给身后的护卫,睨眼回,“本王纵横沙场,杀人无数,不在乎这一次,倒是王大人,打着尊重妻子心意的旗号,将里里外外的事务丢给她,当个甩手掌柜,很心安理得是吗?”
王书淮脸色不变,也不屑于他争执,隻淡声回,
“殿下上回的巡防图,明面上是往西楚增加兵力,实则是想控制汉水上游的龙州,以上製下,以高製低,拿捏住汉王殿下的封地,若是陛下知道了信王殿下的心思,不知作何感想?”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信王冰冷地看着他,王书淮慢慢侧过身,俊美的面容从树影处转过来,天光照下,那张脸如明珠出水般,有一瞬间的惊艳,
信王眯了眯眼,回望谢云初的方向,不予置评。
王书淮视线重新追随妻子,语气含着几分不容反驳的冷锐,“自西楚与大晋和谈成功,蒙兀增兵边境,信王殿下还要继续留在京城吗?”
信王听到这里,口里稍稍觉出几分苦涩,只是他面色不露半分,
“看来王大人也不是不通兵略嘛。”
王书淮淡笑不语。
信王视线最后慢腾腾从谢云初身上掠过,掉转马头打算离开,路过王书淮身侧时,他笑意盈盈,
“本王从书淮之议,这就自请返回边关,至于云初,就拜托书淮照顾了。”
话落,一声利落的驾,快马加鞭与王书淮擦肩而过。
王书淮脸色猛地一沉,方才处处占尽上风,也有十分的把握逼得信王离京,然而所有优势最终折戟在那句话里。
谢云初这一日尽兴而归,将所猎的野味交去了厨房,只等着今夜吃烤肉,回到屋子,便见丈夫满脸青气坐在圈椅里,一身骑装未褪,手里甚至还捏着一根鞭子。
谢云初吃了一惊。
前世今生,她从未见王书淮失态过,哪怕后来夺嫡最艰险时,他也总是那般游刃有余,而近来,王书淮回来的次数有些多,脸色也不复往日那般镇定,实在令谢云初疑惑。
脸还是那张脸,哪怕泛着青色依然有一种凌厉美感,五官也更显立体深邃,谢云初好奇胜过担忧,甚至调侃道,
“二爷,这是谁惹您了?”
嗓音清脆动听,一点点拉回王书淮的理智。
信王是故意的,得不到便逞口舌之利,王书淮不介意借着伴驾的机会,给信王几颗苦枣子吃,要女人还是要江山,他相信信王会做出选择。
这么一想,王书淮脸色恢復从容,朝谢云初露出一笑,
“没有,我只是在想祖父的事,我已有法子让祖父回京。”
国公爷的老寒腿又犯了,这一夜辗转难眠,连着长公主也落了枕,翌日天亮便催着丈夫,“请个太医来瞧瞧。”
长公主纤指捏着太阳穴轻柔,每每睡不好,便容易犯头风,夫妻俩上了年纪,病说来就来。
国公爷一夜没睡,靠着引枕扭头望着妻子,疲惫道,“不必了,左不过又要喝那些药,我已喝腻,歇两日再说。”
长公主撩眼看着丈夫,叹道,“我看你是好面子,怕人晓得你一疆场主帅,进了一趟林子便不行了,脸上无光吧。”
国公爷骂骂咧咧,“殿下已看穿,何必戳我伤疤。”背过身去躺着。
长公主无语,“什么年纪了,还跟小年轻似的争强好胜?”
国公爷不耐烦道,“哎呀呀,你别管,殿下自个儿去用膳吧,我再躺躺。”
长公主招来女官,先下了床,目光在他那隻老寒腿落了落,裤腿被国公爷撩起半截,脚踝处露出一片青色来,每每犯病皆是如此,夫妻几十年,长公主也晓得丈夫就这个毛病,疼起来很要命,只是他一贯忍着不轻易吱声,先去洗漱,不一会换了衣裳重新坐到他身侧,
“去泡温浴?”
“哎呀,一把年纪了不像样。”国公爷又换了个方向,不耐烦地往里侧着。
回回犯病,国公爷脾气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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