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婴棠摇头笑笑,“那你刚才怎么不说你的地址?”
优利卡瘪着嘴委屈道,“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些天就没回过家?回去了我叔父那个老头子又要找我麻烦——”
裴婴棠笑了,“你不是还想看大西洋海刺水母吗,我们去浮游生物馆看看吧。”
水族馆的冷气很足,即便外边日头正毒也是清凉的,她们一起穿过海底隧道,在一片蔚蓝中漫步时裴婴棠忽而觉得这样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水下那一幕震动了哪里,还是那个业余摄影师的照片拍得太过美好,总之,裴先生自从离开顾家之后就古井无波的心境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尽管她和优利卡才刚刚相识半个月。
回到白鲸馆时园内游客已经少了许多,大型鲸豚区更是早早歇业,工作人员也都不见踪影。她们从空无一人的前厅等候区穿过去,休息室的灯没开,只有窗户和水面投进来的一点光亮,又被重重立柜遮住了。优利卡在墙上摸开关,按动了却不起反应,远远地叫了她一声,就朝着这边走过来。裴婴棠漫不经心地循记忆找到之前用过的柜子,眼角余光却扫见一个弓腰驼背的人影,“谁在那里!出来!”
刚才被她们说话声遮掩过的脚步加快了,裴婴棠关上柜子就要去追,袖口却被拉住。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的锐利哨响,天花板上同时响起种种脚步声和鲸鱼的尖声哀鸣,不止一头,此起彼伏的鸣音甚至像是一群鲸鱼。裴婴棠抬头,上面是潜水区入口,有人要对白鲸下手?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直注视着她的优利卡就蓦然扫到了腰上红宝石胸针的闪光。她对这枚宝石再熟悉不过,那不是常见的折射,而是被锁定的一个小小的红点,红点很快上移,停留在颈动脉附近,优利卡心头一紧,下一瞬就反应了过来那是什么,大叫一声,将棠扑到了地上。
一整梭子弹几乎是被瞬间击发,在空出排出一道死亡之线。金属音呼啸过耳畔,剧烈的灼伤感提醒她肩头被擦伤。皮肉烧成一片,优利卡整个脊背都在冒冷汗,她眼前冒起熟悉的白光,更激烈的枪声响起,硝烟味四散,子弹穿破了铁皮柜,对面同样惨叫,是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她才被棠扶起来,检查过伤口,工作人员全都急忙赶过来,一部分去查看门口躺着的那位,还有几个围过来询问她的情况。
优利卡多少恢复了一点知觉,勉强回答,“一点小伤,没事的。”
她甚至还有余力跟裴婴棠开玩笑,“回去请裴先生为我再包扎一下,这次不要医药费行不行?”
裴婴棠神情一冷,“先送医院——”
优利卡按住她,有气无力的,“我最怕进医院了,别送我去那种地方。”她看着对面人的神色丝毫没有松弛的意思,软声道,“求你了,棠,我闻到消毒水味就要吐的。”
没有回应。
苍绿色的眼睛暗淡下来,优利卡垂下眼皮,算了,也就多费一次事,找个机会通知安迪就是了。
“我要先去警察局做笔录,你自己到车上拿急救包过来,”裴婴棠略带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同时目光向工作人员征询示意,“她没有开枪,应该可以暂时离开现场吧?”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并询问优利卡是否需要帮助。她从棠手里接过钥匙,勉强笑了笑,“车停得不远,谢谢,我可以自己去。”
一来一回大约还得十分钟,裴婴棠看了一眼天花板,“我能到楼上看看吗?我刚才听到了……白鲸的声音。”
得到允准后她从更衣室门口出去走上楼梯,绕开被放在原地的昏迷男人和跌落在一边的小型短管步枪。裴婴棠瞟了一眼伤势,左腕和右膝盖各一枚子弹,可惜,再多一枚的话她很乐意打在脊髓。高位截瘫比死人更有用,这还是詹森分享的技巧。
二楼的氛围依然静谧,除了大滩的水被喷到岸上,白鲸奄奄一息地靠在池边,饲养员低声安抚着她。这只白鲸的体型比场馆里的其他白鲸都更修长,也要稍稍小一些,是tessy
她走过去问了问情况,得知tessy是被注入了神经毒剂,现在已经开始出现意识幻觉。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婉转的悲啼渐渐低了下去,转为欢悦的哼叫。
这是深度中毒的症状,裴婴棠反而觉得这叫声比刚才的愈加凄凉起来。
“tessy所在的家族鲸群被偷猎者袭击了,只有她中途顺着网袋的破洞处逃了出来,据海洋管理中心的人说,tessy当时至少已经负伤游动了一百多公里……”
白鲸的鸣叫低沉下去,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海洋馆只能暂时收养她,但偷猎者大概是对她还心存恨意,所以找到了这里,拿着之前捕杀鲸鱼的录音引诱她出来,偷偷给她注射了毒素。”
她默然不语,那只原本只愿深居水底的白鲸,究竟是听到了什么才欢欣鼓舞地游上水面?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尖利的针管。
她此刻的幻觉中又见到了什么?是冰块一样剔透无尘的海水?是同族相互碰撞贴近的嬉闹?这一次希望的尽头不再会有针头扎破皮肤的刺痛,死神将温柔地许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