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德太后这一生,很是有些传奇。
她在大靖的名声虽不若当年的韩子安和帝盛天一般显赫云夏,可数十年之后,却无人不羡慕她这一生的运道。
十五岁嫁与北方大族继承者韩子安为妻,三十八岁登上元后之位,四十二岁以太后之尊荣养慈安殿,此后十几载,成为大靖朝最尊贵之人。
诗书传礼,贤德兼备,慈爱天下,短短十二字,便是云夏百姓二十几年对这位太后的传颂之言。
但世人皆知,圣人品亦难十全十美,更遑论慧德太后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转念一想,能在世家大族、后宫倾轧中笑到最后,让唯一的儿子登基为帝,稳坐慈安殿的人,一生际遇又怎会平凡?
更何况,她和帝盛天生在同一个时代,一生锋芒却未被其掩尽。
慧德太后这个女人,即便是其亲子嘉宁帝,也未必对其了解通透。
自嘉宁帝遇刺后,左相赋闲在府,右相魏谏被嘉宁帝委以重任,重振朝堂风气。近日除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黄浦外,最繁忙的便是这位老丞相了。
刚从内阁议政回府,右相听闻下人来报任安乐求见,很有几分意外。随着左相势微后,登府拜访者不知凡几,任安乐除了朝政外,极少和他私下往来,这也是右相看重任安乐的原因。
“请任将军到书阁。”
右相吩咐一句,在后园转了个弯,往书阁走去,隔得老远便听到任安乐利落的脚步声,回头,见任安乐捧着几卷书走过来,笑着迎上前。
“今日任将军怎么来了?”
两人一起走进书阁,任安乐将书放在窗边木桌上,略有些尴尬,“前两日太子训我文墨不通,让我跟相爷多学学,我便寻了几本古史来向相爷请教,相爷可有空闲?”
右相见任安乐一脸认衰的模样,摸着胡子笑道:“人各有长,将军善布兵法,老夫亦有所不及,不过……”他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书,坐到木椅上,“若是安乐想学些古史,老夫也当尽力。”
“得相爷相授,是安乐的福气。”
听见任安乐爽朗的笑声,右相近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他翻着书,奇道:“安乐喜欢大靖开国历史?”
云夏这块土地上数千年王朝变迁,大靖立国不过数十载,史官书写的史籍并不算多,但任安乐带来的几乎全是开国以来纂写的野史。
“相爷,我如今在大靖的朝堂上讨日子过活,临阵磨枪也得有个轻重缓急啊。”任安乐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道。
“哈哈,你这个性子,难怪会被太子训斥。”右相被逗得大笑,“这些书被翻得有些旧了,安乐还有哪里不通的,尽管问老夫便是。”
任安乐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这两日窝在府里翻看古书,才知大靖立国着实不易,只是野史对太祖提及过少,相爷历经两朝,可否说说太祖和太后立国时的情形?”
“太后?”任安乐想知道太祖之事无可厚非,但太后居于深宫……
“夫妻若是不齐心,又怎能开创大靖王朝的盛世,再者我为女子,实在对太后这般母仪天下的长者心存好奇。”任安乐挠了挠头,面上是罕有的腼腆。
任安乐说得合情合理,右相却神情一顿,片刻后才道:“时间过得太快,安乐今日不提,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当年的事了。安乐也知数十年前云夏混战,若非帝家禅让天下,云夏百姓未必会有如今的安稳太平。”
魏谏徐徐道来,丝毫未如其他人那般对帝家往事避讳,“太祖天命所归,他与帝家主可算生逢其时,一生际遇不用多说。至于太后……贤明通达,当年王朝初立时我以为其不过一介妇人,后来太祖骤然崩逝,新帝即位,朝政能安稳过渡,诸王之乱得以平定,虽有陛下和靖安侯的功劳,但京师稳如泰山,却是太后之功。”
任安乐挑眉,“想不到右相对太后如此推崇。”
“就事论事。”右相凝神,神情郑重起来,“太后出生于北方大族郑家,自小知书达礼,又有建安侯府之力为其强助,有此作为不足为奇,不过……恐怕若是太祖在世,也会对太后很是意外。”
“哦?为何?”
右相抓了抓胡子,“听闻当年韩家老族长为长子择元妻,选中郑家小姐是因其知书达礼,温婉柔顺,贤德之名天下知,怕是太祖临到驾崩,都以为太后的性子便是如此。”
右相的话格外意味深长,任安乐却听得很是明白。若真的只是柔顺,那位又怎能踏着后宫尸骨,一路走到如今母仪天下的地步。
“不过,太后确实饱读诗书,陛下的启蒙之师便是太后。”右相回忆过往,不免带了抹怅然。
任安乐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压下眼底的异色,漫不经心道:“陛下的授业之师不是相爷的父亲吗?”
魏家乃北方有名的儒林世族,魏谏之父更是当世大贤,太祖亲自入府延请其为嫡子之师。
“我听父亲说过,他入府时陛下已经识字,是太后亲自所教,陛下与太后母子感情深厚,连字迹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后来陛下即位,为防有心人以此做文章,太后已经很久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