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挣扎无济于事,对面的修士只需一招就能将他击退,苏一尘倒了下来,他们踩过他的尸体,来到了殿中,殿内有许多哭泣的幼年魔族,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呈在眼前。
浮南的身影往前冲了过去,想要拦在他们面前,但那几位修士的身影穿透她的躯体。
迟疑的对话声传来。
“都这么小。”
“魔族最擅伪装,幼年的形态只是迷惑我们的手段,就算他们还弱小,那也是未来的魔头。”
“魔域之内,不留活口,这些邪恶的东西要全部铲除。”
浮南闭上眼,她听到利剑横过脖颈的刺耳摩擦声,还有血液喷溅的水声,最后是身体落地的沉闷声响。
“不……不要了……”浮南使劲掐着自己的身体,她想要用痛觉让自己醒来,但无济于事。
她看到怨川都被魔族的血染红了,赤红河川一路流到魔域下层,直到尽头。
最开始她流连的怨川尽头河滩之上,横着无数腐烂的残破躯体,她当年用心布置下的碑林也被毁了,为了让魔域不留活口,他们将那些魔兽的坟也铲开看了。
赤红的血水流淌到碑林的最深处,在碑林之前,坐着一个高大身影。
是……阿凇吗?浮南这才想起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他,如果他在,魔域应该不会这样,他去哪里了呢,他不会已经重伤了吧?
浮南想,是的,阿凇除非已经死了或者重伤,不然不可能抛弃魔域。
所以,碑林尽头守着她最开始孕育她的那丛苍耳的人,是阿凇吗?
浮南不忍心看他被逼到绝路的模样,但……她的意识还是被拉扯着朝那里飘。
“不……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他。”浮南紧闭双眼说。
但直直闯入她脑海里的人,是守在苍耳之前的郁洲,他已战至力竭,只能蜷缩在这世界的尽头。
郁洲眼睁睁地看着怨川赤红的血水将这丛苍耳浸没,仿佛烈火将青嫩的枝头灼烧。
滚滚卷着的火光将枝头缀着的最后一枚苍耳吞噬,郁洲要救下那小刺球,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却被火海吞噬。
血与火将浮南脆弱的心防击溃。
她奔入最后的火海之中,无助问道:“凇……阿凇呢?”
她如此呼唤,眼前果然出现了阿凇所在的场景。
浮南看着殿中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心跳停了一瞬,她亲眼看到,她的阿凇,她亲自救回的阿凇,魔域所有魔族的阿凇……他从后将一位女子紧紧拥抱着。
那女子站立在门前,收起的双肩纤弱,有些熟悉,青丝垂落,她的双肩颤抖着。
浮南看到阿凇身后有一道巨大的伤口绽开,拥有幽冥之体的他竟然无法自愈。
“你,不要这样。”熟悉的声音响起,浮南瞪大双眼。
那女子睁开阿凇的拥抱,转过身来,如月清冷绝色的一张脸映入她眼帘。
“你是邪恶的魔族,我不会接受你的爱意。”孟宁冷静地沉声说道。
“不……他不是真正的魔族……”浮南还在傻傻相信着阿凇曾经说过的谎言。
“你是魔族,因爱我变得如此虚弱,就连守护魔域的力量都没有了,这样你就甘心了吗?”孟宁不解地看着阿凇。
她朝他笑:“不过……幸好你爱我,不然我们正道没办法如此快攻破魔域。”
“你的爱,对正义来说,是有用处的。”孟宁将阿凇推开。
他往后退去的身影浴血,无法愈合的幽冥之体被烈火燃烧,阿凇无情无欲的眸在此时此刻竟然有了绝望的情绪。
阿凇的眼中没有浮南,而浮南在虚空注视着他,在看到阿凇那双绝望双眸的时候,她口中堵着的郁结之气再无法纾解,她低下头去,干呕了一声,喉间吐出鲜血来。
浮南的胸口极疼,在她的眼中闪过无数画面,阿凇为了她斩下自己的一手一足,阿凇将魔域无数城池的权力象征拱手奉上,阿凇是魔,他骗了她,他呼唤谁的名字就会将谁杀死,他爱上孟宁,为她痴狂。
他身上……浮南次次挣扎在垂死边缘,遁入死亡又在春日复活,她奉上自己四十余身血肉才浇灌喂养出的幽冥之体因为这可笑的爱意崩塌,他本该坚不可摧,但此时一道小小的伤痕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浮南看到他与她相携走在泛着粉紫色泽的夕阳下,看到他们住在简单的人类屋子里,孟宁朝阿凇笑,而阿凇的心怦怦跳,孟宁闹了脾气,孤零零站在雪地中,阿凇去哄她,他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还不甚熟练,她的面颊僵硬地撞在他的胸膛上。
这些画面鲜活真实,美好得仿佛话本子里描绘的画面,他们就像是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不,阿凇不是主角,孟宁另有所爱,他只是一个可笑的反派,拱手奉上自己丑陋的爱意,却被她当成工具狠狠抛弃。
最后,他追爱而去,抛弃魔域,无数个令人绝望的画面在浮南眼前上演。
未来之事如走马灯,浮南记性好,她抓住了她所有能记住的细节。
但是,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的还是阿凇与孟宁的所有故事,